郭愠朗沉着一张脸,但双目中却是惊诧的神色。
“死亡是美妙的,所以你从来不惧死亡?”
成峙滔笑着摇了摇头。
“我要不怕死,上一次我们决斗的结果就不会是那样了。”
“那你的意思是?”
“死亡的美妙在于,人在它面前,总能做最忠于自己的选择。”
“那是根本没有选择吧。毕竟很少有人会把死亡看作一种选择。在死亡面前,人应该都只会想着让自己免于死亡。”
“是这样的。”
“这在我看来只有无奈,可没有半点美妙之处。”
“我们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一样。”
“每个人都不一样,而每个人的想法又千变万化。”
“所以呢?”
“我的乐趣就来自于人的想法。”
“千变万化的想法?”
成峙滔又摇了摇头。
“人心的复杂虽也有趣,但打动人的往往是最真实的想法,最真挚的感情。”
“说下去。”
成峙滔却停下了,视线垂下,微微皱眉,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才能解释得清楚。片刻后开口:
“你也看过戏,听过书,或者听人讲过故事吧?”
“当然了,但要说故事,还是从书上读得最多。”
“有没有你觉得很精彩的?”
“自然有。”
“那自然也有很无趣的。”
“嗯。”
“故事讲的是人,人的想法,人的感情,精彩的故事里往往有最真的人。”
“嗯。”
“你不是说,什么事我都能像看台上唱戏一样漠然吗?台上的戏换了一出又一出,我只是想让下一出能更精彩些,这就是我乐趣。冷漠的我追寻的,只是稍微强烈些的感受。”
郭愠朗明白了。
“所以死亡才美妙,人在它面前,总能做出最忠于自己,也就是最真实的选择。”
“看来你明白了。”
郭愠朗点点头。
“可这些年你却并没有利用死亡。”
“找到自己的乐趣毕竟花了一些时间,我原以为自己只是怀念战场,喜欢杀戮,追求刺激,后来才发觉并非如此。”
“但有何不可呢,既然杀戮能间接带给你乐趣,何不索性挑起战争?你那颗坚石之心,不就是自战场的尸山血海中诞生的吗?让更多的人面临死亡的威胁,对你来说台上精彩的戏码岂不就一出接一出不停唱了吗?”
“你不喜欢。”
“啊?”
“因为你不喜欢,至少那时的你不喜欢。挑起战争曾经是我的计划,所以我才会寻访李壬棠,想得到他的帮助。只是后来我发现,我漠视生命,但无法无视你,因为你在我身边,那时我们还算……朋友。”
成峙滔低下头,郭愠朗看着他,沉默着,良久。
“何必呢?”
“你救了我的命,但不止是这样。”
“你说。”
“还因为我们之间有一条线。”
“线?”
“把世间当作戏台,把人看作戏子,台下只有我一人。我在台下看戏,台上没人注意到我,除了你,所以我们之间有一条线。”
“没了这根线会怎样?”
“没了这根线,我就与人世再无联系,我也就不再是人了。没了人性,就算台上的戏再精彩,我也不可能感受到丝毫的乐趣。那时是你,现在是乐儿……我需要这条线。”
“虽然不是很懂,但这是不是说,你在利用我的存在,你还是为了自己?”
“你说的呀,人总有为了自己的目的。”
成峙滔笑道,而郭愠朗暗中松了口气。
“那关于玉汝山庄呢?”
“一开始,我只想累积实力,但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给人实现心愿和让人面临死亡,有共通的地方。”
“死亡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可所谓能实现心愿的玉成令,天下人可是趋之若鹜趋啊,这两者能有何共通之处。”
“面对死亡时,你说人其实是没有选择的,没错,也正因此而暴露出人性最真实的一面;而面对珍贵的,实现心愿的机会,人们能提出任何愿望,有无数选择,但我相信他们的心愿正是他们最迫切的需求,最真实的欲望。”
“所以玉汝山庄的建立代替了你本来打算发起的战争?”
“可以这么说吧。”
“但玉汝山庄这些年,其实也让不少人丧命,甚至有些人的下场……死亡对他们简直算是慈悲,或者说是一种解脱。”
“所以长歌、乐儿,他们已知道玉汝山庄的真相,不会容许我再像原来一样了。”
“你就这么顾虑他们么?”
“……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