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天气突然就变得阴沉。
风浪大了,郭长歌站在船头,望着前方他的朋友们乘坐的船只。那船要小得多,自然也轻得多,所以他先看到它被海浪打得有些颠簸,然后才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不平稳,这更加剧了他晕船的毛病。
他记得曲思扬也晕船,数月前那次出海,他们两人一起趴在栏杆上呕吐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
郭愠朗就在郭长歌身边,倚栏站着。他披散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而衣物换过。徐清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静坐在通向船舱的木阶上。船上除了他们,以及一众下属外,便是众多船工了。不过这是钟家的船,所以说到底那些船工也都算是郭愠朗的手下。
“你是认真的吗?”郭长歌有些阴郁地看向郭愠朗。
“我知道你早晚会回去找他们,你心中他们才最重要。”
“成乐一定不同意这说法。”郭长歌苦笑,“我自己也不确定了……”
“公主为什么不陪着你?”
“你又为什么问……她不想看见你,而成乐不愿看见我,就这么简单。”
郭长歌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于是郭愠朗不再多言,转头眺望远方的海面,浪渐渐高了。
沉默了一阵,郭长歌忽然主动开口:
“你为什么要笑?”
“笑?”
郭愠朗没有笑,但郭长歌说的不是现在。
“成峙滔的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大笑的时候,在想什么?”
“成峙滔的死,我最先的感觉是不真实。”
“什么意思?”
“我虽然有十足的信心赢下这场决斗,但我并不觉得他会死。”
“是因为你不想杀他?”
“不。”郭愠朗顿了顿道,“他从残酷的战争中生还,从守备严密的禁宫出逃,接着躲过了重重围捕,后又自危崖峭壁保住性命……这些都让我觉得,他不是那么轻易会丢掉性命的人。”
“可他的确已经死了。”
“我所说,只是自己虚妄的感觉罢了。但这种感觉到现在还在……他就算忽然又有了呼吸,在大家面前站起来,恐怕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吃惊。”
郭长歌没有再接话,一阵劲风吹起他的头发,耳边呼呼作响。郭愠朗借着这凉爽的气流深出一口气。
等风声稍微小些,郭长歌转移了话题:
“你们怎么会决定来冢岛?”
“是他要来。”
“他怎么说的?”
“开始他提出由他来定我们决斗的地点,我同意了,我本以为他会说玉汝山庄。”
“如果回玉汝山庄,的确对他有利。”
他们父子想到了一起,郭长歌之前将玉汝山庄作为假地点来骗白独耳和龙川,因为这样合情合理。
“嗯,我们第一次决斗的地方,拾愿堂后山悬崖,他若提出来,我还真想回去看看。”
“可他却选了冢岛,既然钟家效忠于你,这里可以说是你的势力范围。”
“他说自己从来没来过,所以想来看看,这样的理由实在可疑得很。”
“你怀疑有陷阱,于是派人先行来查探。”
“那是昨天的事……难道你们已经到了?”
“成乐怕赶不上,一路都没怎么休息。你们来之前,我们已在岛上待了三天,他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骗了他。”
一大团乌云从西边压了过来,风浪更大,海上却竟还起了雾,前方的船渐渐隐没其中。
“快来雨了,我们进去吧。”郭愠朗提议。
闻言徐清站起,便要领路,郭长歌却不动,仍望着远方,说:“到岸后,你去哪?”
“什么去哪?”郭愠朗问。
“我们说好的,你的一切将由我来继承。”郭长歌转向他,极严肃地道,“而我不愿与你分享。”
郭愠朗笑了笑,“我知道你怕什么,安心吧,我已放下了。”
郭长歌睁大眼睛,“放下了当年之事么……因为成峙滔的死?这么说你现在承认自己恨他,因为我娘的死而恨他?”
郭愠朗长长叹了口气,“嗯,我承认,但我放下的不是对他的恨,更不是对你母亲的思念。”
“那是什么?”
“怎么说呢……”郭愠朗想了想,“对幻心术的执著吧……我放下了。”
“如果是真的,这很好……”郭长歌很欣慰,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故意板着脸,“可你那时的笑,难道不是因为成峙滔的死让你泄了恨吗?”
郭愠朗摇头,“恨是没办法被发泄的,这道理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一样绝对。我那时大笑,笑的,其实是我自己的可悲。”
“可悲?”
“原来我把对他的恨,化作了寻找幻心术来改变他记忆的动力。现在他死了,那份恨意反而无处安放。那目标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