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屋外便亮堂得厉害,一开门,果不其然,纷纷扬扬的白雪仿若柳絮一般,簌簌飞落,放眼望去,整个葫芦村都藏匿在了薄薄的雪幕之下。
年关尚未至,便早早迎来了一场冬雪。
寒气透骨,张清赶忙关上了屋门,扭头看向尚在熟睡中的香凝,至于一旁的桃姐儿,已经扑闪着眸子,扬着胖手挥舞了:“爹——”
几个月来,桃姐儿已经学会讲几句话了,生得愈发玉雪可爱,小模样与香凝甚是相像,下了地还能颠颠走上一程,真叫人疼到心里去。
“嘘。”
张清笑着比了比手指,又指了指香凝的方向,聪慧的桃姐儿就捂住了小嘴,她知道爹爹在说,娘还在睡觉觉呢。
小孩子既然醒了过来,在被窝里便躺不住了,张清轻声踱过去,将女儿从暖乎乎的床上捞出来,替她穿衣。
这动静还是搅扰了香凝的睡梦,下意识将手扶在隆起的肚子上睁开眼。
“娘~”
小小的女娃儿,嗓音软软糯糯又甜滋滋的,一声“娘”唤得香凝眉眼柔和舒展:“乖桃姐儿,怎么醒得这般早?”
张清替女儿穿好衣裳,道:“外头下雪了,许是天光太亮堂。”
“下雪了?”香凝望向窗棂处,似乎是格外白亮些,还有细微的簌簌声响。
一家子都起了身,因在过十几日便是新春,张清便在家中修整安顿下来,日间也不再上清水镇了,抄起笤帚在院中扫雪,桃姐儿穿得像个圆滚滚的小粉球,跌跌撞撞地拽着她爹爹的衣摆在院子里踢着松软的雪团,不时发出清脆童真的笑声。
张清两边留意,不得不分心去扶住女儿,待再抬头时,却见院子的门开了半扇,香凝静默地立在那儿,盯着门口一角的目光缓缓抬起,远远望着远处。
他不是书呆子,家中时常平白无故多出些稀罕物他不是不知道,哪怕香凝左藏右藏的,宅子就这么丁点大,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一次两次说是乡里乡亲客气,三次四次便是有猫腻在其中了,除了堂兄还能有哪个把好东西往他家送,更何况几个月来,他也撞见不止一回了。
他知道香凝在看什么,昨夜骤降大雪,怕是路并不好走,今日门口没有那个熟悉的篮子。
见小女人要回转过身,张清忙背过身,蹲下身逗弄桃姐儿。
“你也是,这么冷的天儿也由着她在外面胡闹,鼻子都冻红了。”
月份大了,蹲身也不容易,香凝只能牵着桃姐儿沁凉的小手,刮了刮红通通的小鼻子,嗔怪地看向男人。
孕期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有别样风情,张清垂眸莞尔:“你肚子里也有一个,还出来做什么?快进去吧。”
关切的一句话,有心人却听出了旁的意思了,面上僵了片刻,便牵着桃姐儿进屋。
张清望着她有孕后仍甚是纤细的背影,暗暗咬牙,有些事,是没法藏一辈子的。
***
落了雪,山里地里都去不了,正是庄稼人一家子围着火炉话家常的时候。
张长树家难得五口人都得闲,雪天又冷得厉害,他家婆娘把舍不得吃的半包红糖取了出来,一人冲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一口下肚暖乎乎的不说,满嘴是甜甜的红糖香。
瞧着四个男人满足的模样,杏花心里也高兴,自打出了香凝出了那桩腌臜事,她许久不曾这般踏实过,不过如今她也看开了,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只要从今往后,守着三个儿子和张长树过日子便好。
正拿了碗开门出去,院子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杏花一见来人就变了脸色,提防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张清搓了搓手,客气道:“嫂子。”
“出去,别来我家。”
杏花也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媳妇和她男人偷欢的事,她就是不想见到这对夫妇,一见他们就心慌得厉害,这刚平静下来的日子可不想又被搅和了。
可便是她如此冷淡下了逐客令,张清愣是不走,杏花又怕惊动了屋里的人,不敢扬声赶他。
一番僵持,张长树听见动静了,一出门瞧见张清也是愣住了:“阿清,你怎么来了?”
张长树嘴上这么问,心里头却是猜到堂弟这时候过来,定然与弟妹有关。难道是弟妹出事了?
家中有客,三个儿子也都探头探脑管起了闲事。
“看什么,都给我回屋去!”
杏花冲着里头一吼,仨小子又都悻悻缩回了脑袋。
“长树哥,嫂子,我今日来,是有话要说。”
杏花紧抿着嘴,面色不大好地看了眼他,又恨恨剜了眼张长树,径自往灶房去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阿清,是不是弟妹她出了什么事?”
张长树惦记着香凝的身子,一得机会便忍不住凑上前去问了一嘴。
“放心,香凝和肚子的孩子都好。”
张清回话时并未避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