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送来的贺礼,其本身并没有太多特殊之处,或者应当说不是会在途中出差错的东西。特殊的,是藏在那份民愿书里的密信。
“连大人这礼是不是寒碜了些?”温宁在查看着那份密信时,李公公站在一旁担忧道。
温宁停下思考,同李公公一道看向了面前的贺礼。这是一个缩小了的堤坝,约莫有温宁的两只手叠起来那样长,雕刻制作的工艺精良,但用料确实普通,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石料。
这样一来,温宁也有了些担心,不过她还是将手里的密信给看完了。这是连城在齐州近两个月里探查到的所有情况,其间详细阐述了在安置受灾百姓以及重修堤坝期间所遭遇的各种困难,地方上的官员和豪绅,他大致是摸清了,但隐藏其中的京官,他尚未有所了解,所以信里提及的名单只是齐州当地人员,这也是他没有上报给温瑞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连城还特地提了与他同去的那位工部侍郎韩旸。依连城所见,这韩旸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只是阻力太大,做事束手束脚,实属无奈,往年境况并非他一人之错。
到了密信末尾,连城才提及此次贺礼,用的石料正是出自此次修建堤坝所用,而民愿书则是他收集了当地百姓对陛下的感恩,也许不值多少金银,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意。
温宁看完信,方才的那股担心便消散无痕,甚至于相反,觉得这样的贺礼再合适不过。子民打心眼里崇敬爱戴温瑞,他的帝位才能坐得长久安稳。
“先将东西拿回华阳宫。”温宁将信塞进袖中吩咐道,她得把上面的名单留下再将密信毁去。
但显然,对于连城和温宁的这番心意,温瑞并没有体会到。
温宁将贺礼摆去温瑞的面前时,他的脸上是失望的,哪怕她将其中的心意表明,温瑞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反而是有些怀疑。
“连大人为何要先送给皇姐?”
温宁解释道:“无非是担心途中呈送出了差错,叫皇姐先帮着你查验一遍而已。”
“内务府不能查?”温瑞似乎并不买账。
温宁略有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封信的事抖出:“近来各地各府都有贺礼呈送,内务府需一一查验,怕是顾不全。”
“这本就是他们的职责,若是顾不上,那就换能顾得上的人去做。”温瑞面无表情,正处在变声时期的嗓音颇为沙哑粗粝,“连大人当真没有其他东西了么?”
温宁沉默。
这一下温瑞不仅失望,还有恼怒和厌恶。温宁从其中拿了些东西,温瑞是知道的,他自然不会怀疑他的皇姐从中贪利,那便只有一种解释,连城额外递了东西给她。
身为臣子,忠的却不是他这个皇帝,即便那个人是温宁,他也不能接受。何况这样寒碜的一块石头,连城当他是什么了?这是要日日讥笑着他的失败么?因为他没有及早应对齐州的奏本,才会让齐州发生水灾?让百姓流离失所?那所谓的民愿,分明是民怨,是对他明晃晃的讽刺和嘲笑!
恰在这时,内务府的总管送来了北齐长公主带来的贺礼名单。
长长的一册子珍宝,纵然还没有真的放到温瑞面前,他也比对出了连城的寒酸,当下更是认定自己的想法,也就对这个他父皇遗留下来的臣子愈发不喜。
等到温宁离开,温瑞转手就将那石刻的堤坝扔进了内侍怀里:“别再叫朕看见它!”
九月十一,年幼的新帝诞辰,宫里大设宫宴飨宴群臣,而宫外,亦是张灯结彩,百姓同贺。
文兰坊的临江仙酒楼里,宋国公府的小公子赵峻正招呼着一群好友落座。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能将平日里不容易聚到一块儿的几人聚齐了,生性活泼的赵峻脸上一派喜色。
酒过三巡,平南侯家的公子顾行舟才姗姗来迟。
赵峻起身,拉着人便来坐:“不是让你早点来早点来,居然还是这样迟,不行,你得自罚三杯!”
顾行舟瞥了眼几乎是正对面的姜钰和纪骁两人,笑了笑,没应。
“琳琅还在楼下等着,我只是来与你打声招呼。”
赵峻将要反驳,姜钰便起身了,却是向赵峻请辞:“我二人还得随侍王爷进宫,先行一步,不打扰诸位好兴,他日有机会再继续。”
赵峻一早便知,当下也不好阻拦,只是略作惋惜地摆摆手,要知道,他原本是想借这个机会介绍顾行舟给他们认识的,谁知顾行舟这个家伙到这个时辰才出现。
姜钰和纪骁离开包厢后,赵峻一把按着顾行舟的肩膀:“女儿家有女儿家的兴致。好不容易能出府,你攀缠着琳琅,兴许还要惹了她的讨厌,就让她的小姐妹去陪着她。”
言毕也不等顾行舟出声,赵峻就兀自打开窗户朝下看去。灯火掩映间,顾琳琅与贴身侍女站在酒楼外的那颗树下,影影绰绰。
“琳琅妹妹,借你哥哥一用!”赵峻凭栏唤道,半点不顾忌身份,一张清秀俊脸都显出几分滑稽来。
顾琳琅抬眸上看,大抵是被赵峻这大胆出格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