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是一种恣意的笑,也让她因为失颜症而狰狞丑陋的脸,更是惨不忍睹,在这样石屋中,在豆灯的昏暗光线下,形同女鬼,魑魅魍魉都得甘拜下风——
墨妄瞥一眼静默不语的乔占平,“乔工,到底所为何事?”
乔占平一脸歉疚,声音也满是苦涩,“左执事,我,我愧对钜子——当日我夫妻二人前来兴隆山,我原以为从此可隐居山上一生一世,不再过问世间纷争烦忧……但尚雅生下小儿时……却被人偷偷换走,押做人质。我为小儿性命,不得已……”
许是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墨妄听完乔占平的叙述,没有表现得太过意料,只是蹙着眉头思考一下,“你儿被何人押以为质?还有你以前……讲的那些事,其实我与小九心里都不曾全信。没有问你,只因尊重。事到如今,你可否告诉我一声,你到底受谁人指使?”
乔占平头低下,静默不语。
“左执事应当猜到了。”
墨妄嘴一抿,低低道出两个字:“宋熹?”
乔占平没有说话,沉默了。
“原来是他……”墨妄纳纳出声,迟疑一下,“可宋熹为何会支使你在火器上面动手脚?难道他不知那样有可能会害死小九吗?”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爬上心头,他忽而转瞬,怒视方姬然,“火器的事,并非宋熹的指使,而是你的意思?对也不对?”
若是宋熹,这三年支援萧乾的火器为何都没有问题?
偏偏到最后一批,等到墨九要亲自押送去漠北时,才突然出了故障?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是方姬然自己想要墨九死。
她假传了宋熹的意思,以子为质,逼迫了乔占平。
在这一刻,念及方姬然做的恶事,墨妄也想到了很多过往的事情。比如初上兴隆山时,墨九无端被人推到悬坡之下……那些当时解释不清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皱眉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他的人?”
方姬然回答得很坦然:“墨家大会之前。不过,我不是他的人,我们只是合作。”
“合作?”
“他答应我,让我做墨家巨子。”
“他答应你……?”墨妄轻声念叨,“怪不得……你可以打开祭天台的手印。可这样的手印,并非普通人可以做得了假……难道他就是阿九口中那个……会阿拉伯数字的人?”
阿拉伯数字?
方姬然微微一笑,“也许。我不关心这个。我只知道,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人,只要集齐仕女玉雕,我们就可以打开祭天台,得到千字引和墨家武器图谱。而我,也将成为真正的墨家钜子。”
“师妹,你的钜子梦,还没醒吗?”
“醒?我为什么要醒?师兄,我做够了善良的人,更讨厌懦弱的苟且偷生。我的脸已经这样了,我不想看着自己渐渐衰老,渐渐死去。打开祭天台,拿到千字引,也许是我的出路。你如果真为我好,就应该恭喜我,终于勇敢地为自己做了一件真正想做的事了。”
“你疯了!?”墨妄看着她,“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竟觉得不曾识得你。”
“是啊,我疯了!我也变了。自从我死过一次之后,我就早已不再是我了。”方姬然胸脯起伏着,情绪也有些激动,她几乎咬牙切齿,“这个世上,还有比女子容貌更重要的东西吗?我的脸,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师兄,当你们都担心着墨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女子,我受的打击比她更大,我也需要有人来关心我,爱着我,陪着我?可是你……有吗?”
墨妄顿时愣住。
怔忡一会,他深吸一口气。
“师妹,回头是岸,你还有机会。”
方姬然看着他眼睛里的失望,双眸中也浮上了一层水雾。
“我回不了头了,诸天神魔,不曾眷顾我,一生痴情,一生苦。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能靠着谁?”
墨妄沉默。
这样的方姬然,是让他完全陌生的。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末了,又笑着反问。
“墨九有一句话说得对,女子若不为自己而活,活着又有何意义?”
“可墨九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人,绝对不能用别人的血来温暖自己的心?你为何一定要和墨九相比较?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和她比,我只想让她的东西,都属于我。”
墨妄吁一口气,摇了摇头,失神地叹,“可你也未必太自信了。就算你盗走这几个仕女玉雕,也只有五个而已。兑墓玉雕不见踪影,而乾坤二墓在哪里,至今未有消息——”
“我当然有自信。”方姬然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乾坤二墓就在临安皇城之下。”
乾坤者,天地也。临安皇城,也当得起乾坤了。
墨妄心里微微一惊,默了默,直视方姬然凛冽的双眼,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