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多加注意,然而秋猎接下来的几日一切如常,平静得找不出与往年相比的任何异常之处。
“这只……海东青?”祈晏看了一眼站在窗台上棕灰羽色的鸟类,不由得对正微垂着眸誊写书信的女子开口询问。
微生澜暂停下手上动作,侧头回应道:“嗯,晏儿若是觉得无聊,可以逗弄它。”
祈晏推着轮椅往玄墨身影方向更靠近了些,即使对方在忙而未能理会他,他也不介意。
“呜。”这么一靠近,被祈晏按伏在腿上的白色毛团顿时就不安分了,挣扎着想要蹭到近在眼前的玄墨身影身上……当然结果是它被捏住后颈动弹不得,顺便收获轮椅上人的一枚冷眼。
窗台上海东青扇动翅膀飞到桌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一人一虎,看起来真是有那么几分看戏的意味。
“皇城内发生什么了?”不欲再打扰眼前女子,祈晏这次是待其停了笔后才开的口。在对方默许的状态下,他已把信件内容从头至尾全看了一遍。
“暂未生事,只是提前做些部署。”好不至于在真正发生时措手不及,这是未竟的话语。
随即微生澜把信函折好绑到海东青歪着头自觉抬起的腿上,微生澜在它收拢的翅膀上轻拍了下:“启程去吧。”
一声清越的鹰唳,海东青的棕灰身影已掠出窗台,朝往皇城的方向飞去。
“严重到需要调动边城的兵力?”祈晏微垂下眸,司丞是有紧急调动驻兵的权力,但历朝的司丞中其实还未有真正动用过这一权力的人。
微生澜伸出手指轻抵在轮椅上的人蹙起的眉上,止住对方蹙眉的动作,却是更换了一个话题:“明日的祭祀大典……晏儿待在阁苑中莫要出去。”
如要动手,会选择在什么时机?当微生澜把自己代换到微生玘的位置,能想到的便只有‘祭祀大典’。
祭典其实可算是守卫森严,但祭天的最后一步需由帝王一人走上祭天坛,此时离了护卫的守备,且在高处目标明显……大抵没有比这更好的活靶子。
明着弑君夺位这人也不是做不出来,上一世暗着拖了几年,这一世……端看明日罢。
祈晏蓦地一下就直视起眼前尤带温雅笑意的女子,那双湖墨色的眸子仍是波澜不兴。
“那让影七跟着。”祈晏未有停下顺抚伏在他腿上白虎幼崽背脊的动作,力道却是不自觉加重了许多。
原本蜷缩伏着的幼崽发出透着不满意味的声响,抗议般地扭动了几回。
微生澜却并无如他所愿的应下,只温言道:“影七还是留于……”
“让影七跟着。”祈晏按捺不住出言打断,由言语知晓眼前女子明日或可能面临一番危险,他随行却只会是个负累。
背上的皮毛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还如小猫一般的白虎幼崽挣扎动作顿时就加大了许多,趁着轮椅上的人略为松手的一刹——
微生澜下意识地接住向她跃逃过来的白团,静默了片刻后腾出手在轮椅上的人微僵的背脊上轻拍了拍:“跟就跟吧。”
守备阁苑的人手其实是充足的,只是她总难免还是有那么些不放心。
祭祀大典顺当地于秋猎第七日如期举行,日出前七刻,百官皆着朝服,跟随帝王行至祭天坛所在的一片宽广林地。
随行的护卫军到达地点后便成守备之势在祭天坛之外围了几圈,再多出来的人手则在祭坛阶梯口旁结成列阵,便于随时调遣。
雅乐奏鸣,进献祭品的流程正在进行。玉圭与刚宰杀的牲畜等被一并放在柴垛之上,随即帝王点燃柴垛,烟火逐渐升腾弥漫于空中。
随后由帝王亲自诵读祭文,祭文内容与往年基本无差……每年都重复听一遍,不烦也腻了。但如祭祀大典这般庄重的事情自是无人会在其上表现出一丝散漫,因而随行臣子个个背脊挺直,微垂首而神情肃然。
平静的状况维系着,微生澜抬首望向正步上阶梯的帝王,直至其踏上最后一格……
仿佛对应了帝王落下脚步的动作,半空中疾速划过一道冷芒。
微生澜脱手掷出一枚暗器将其截断,断了半截的精铁箭矢未到达目标地点就已坠到地上,铁质的箭身曝露于日光映照之下,明晃晃得让人无法忽视。
文官们大多是还未反应过来,也有少部分是反应过来了却不知该如何动作。景帝登基以来予国国运昌顺连战事都少有听说,这些文人便一心只读圣贤书,哪曾遇到过这等状况。
“护驾!”凌秦一声沉喝,想也不想就踏上了祭天坛的阶梯,这种时候怎还能管这地方是不是只有帝王才能踏足。不过在她动作之前,一道竹青色身影已然越至前方。
原本尚犹疑着不敢踏上祭天坛阶梯的护卫军也跑动起紧随其后,这时微生澜却是在搜索着微生玘的身影,对方在她阻截箭矢的一刻就自她旁侧位置闪身不见。
“此地危险,陛下且先与臣到下方。”凌秦言语间已然拔出了她的那把佩剑,凝神环顾四下,防范不知会从何处射来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