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
有人走近,步伐毫不遮掩,有人敲门,没打算等待,有人推门,这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乐菱从床上惊坐起,不管怎样先抓了剑在手里再说。
来人不闪不避,大大落落地站在门口。一身褴褛,却目无天下。
乐菱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老婆婆?”面前的白发老人,正是那一日她在船上被围时误入的老婆婆,现在,乐菱很怀疑这误入二字了。
听得她的声音,老人从原本直向前方转向了她,眯起的眼睛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在这里啊。”她眯着眼睛,似乎辨清了方向,大步朝乐菱走来。
乐菱一边往墙角靠去,一边把剑横在胸前:“你是谁?”
对方不答,抬手就抓,乐菱的剑刚刚出鞘一瞬,便被她指上一弹轻而易举地阻了回去,不等乐菱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已然抓紧了她的胳膊,逼得她不得不面向了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明明是圆满的,却像是骷髅一般,明明是润泽的,却像是无底洞一般,她直直地看着你,一动也不动,也让你不管乐意与否,一动也不能动,下意识的,乐菱使出了全力……
仿佛过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她松开手,仰天大笑起来,“果然是魇魂术。”
“你是来抓我的?”乐菱踉跄半步,头脑昏沉。
她完全忽视了乐菱的话,问:“你叫乐菱?”
“是……”
“好,这名字倒也不赖,以后,你便随我的姓吧。”
“……什么?”世上还有这样的事,突然有个老太婆跳出来,叫你从此随她的姓?偏偏是真,老太婆笑了笑,手里的拐杖沉重地驻在地上,声音巍巍若山,“随我,姓燕。”
愣了半时,乐菱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激动的泪水已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你……你是……外婆?”
她苍老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听说我有了个外孙女儿,前儿便想来看看了,你们又跑到了这里,耽误了我好一番功夫。”
“外婆,你没死?”乐菱乐得颠了,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她的胳膊。
“哎呦呦,这孩子,轻点儿,你外婆也是把老骨头了。”
乐菱放开了她,傻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她出世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血亲。
颤巍巍的,燕如归的手摸上来,落在她的脸颊,“好孩子,外婆知道有人欺负你,别怕,我替你出气。”
这一句话,将乐菱十几年来的情绪都点燃了起来,她曾是多么多么地想见到自己的亲人啊,这念头虽然随着她的成长逐渐不再出口,却无一日离开过她的心里。
现在,她终于有依靠了。
流泪流得不能自已,燕如归轻轻地拍打着她,“傻孩子。”
“外婆……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她沉默了片刻,将这十几年的痛苦化作一声叹息,“我以为,你和我的翩然,都不在了……当年,我被韩凛设计,走火入魔……教内领要,被我杀的杀,伤的伤……”她回忆起自己几位爱徒倒在自己手下的情景,至今仍痛怒交加,“韩凛趁机,拿到了魇魂术的功法,为了此术最紧要的心法部分,又追杀你的父母。我半痴半狂,一直杀到北漠,杀得身边无一个人,又在戈壁里昏迷了一日方醒过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你母亲。可所有人都说,魇魂教已经灭了,你父母,也都……
她握着拐杖的手指节狰狞,“我目盲伤重,心灰意冷,就此半世浑浑,哪知这贼老天还未瞎透,给我留下一个你。”
“外婆……”
“孩子,你想替你父母报仇吗?”
乐菱挣扎片刻,点了点头。仇恨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好,这才是我的外孙女。”她牵住乐菱的手,“走吧。”
“外婆,外头……”
“哦,差点儿忘了。”她拍着脑门,回过身来,“孩子,背过身去。”
哪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乐菱还是乖乖地照做了,紧接着,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蹿入了体内……
黄昏。起了风,街上的行人很少,驿馆前的人就更少。
一阵骚动,守在衙门前的江湖客们以为自己看错了——紧闭了三日的大门,突然开了。
门内走出人来,一个,两个,三个,还有一个老的,拄着拐杖,巍巍地迈步。
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他们的武器也精神了起来。
乐菱迎向他们,他们也围向她,身侧的老人给一个鼓励的微笑,她昂首,目视前方。
风吹起尘,漫漫滚滚飘来,在这阵风到达之前,乐菱的目光已抵达了每个人的眼底,肆无忌惮地钻入,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握刀的手颤抖起来,握剑的手颤抖起来。
这一阵尘埃落地,低垂的眼眸再度抬起,面前已无一人站立。
燕如归侧耳倾听,满意地点了点头,藏剑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场景:“这就是魇魂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