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萧楚男读了本地大学,毕业后又在本地工作,一晃过了二十五岁,却没有结交过一个男朋友。李淑风和丈夫开始感到不安,不约而同地从执拗的游戏中重返现实人间,明白到并不能真的把女儿当成儿子。后来他们从一所职业中学退休,前三个女儿早已出嫁,各自的孩子都上了学,唯独萧楚男仍待字闺中。老两口快急疯了,除了追悔莫及,难免推诿塞责。老萧说,“瞧你出的馊主意!”李淑风反唇相讥,“还不是因为你想要儿子,不然的话,我能把她当男孩子养吗?”三个姐姐一致抱怨父母,且不分主次责任。
萧楚男没有丝毫怪罪父母大人的意思,认为他们那样做,实际上遵从了本人意愿。至于孤身未嫁,根本无需挂虑。“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瞎操什么心呀?”她冲着父母和姐姐们嚷道:“嫁人挺有意思吗?看你们疾驰忙慌的样子,好像找个男人这辈子就踏实了。我的亲姐姐们,瞧瞧你们嫁的那些人吧!模样咱就不说了,有一个出息的人吗?一个个不求上进,混吃等死。”如此一番数落,姐姐们脸上有些挂不住,父母听了也不受用。
“小弟,快别这么说!”李淑风劝阻道,“你那几个姐夫,我看人都还不错,他们挺关心你的。男人还能咋样?顾家,疼老婆孩子,懂得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错了。你也不要心气那么高,弄不好到最后,这样的男人怕还找不到呢!”
“哼。他们这样的?送给我,我都不要!”
“越说越不像话了,小弟!你说你,从小就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怎么大了反而瞧不上男人了?”
“你还说对了,妈。我就是跟男人玩多了,越在一起玩,就越瞧不起他们。”萧楚男说着说着,想起一堆女人中还有一个特别的男人,于是嬉皮笑脸地纠正,“不过,我说的男人不包括我爸在内,我爸不算男人。不对。这么说也不对。我的意思,我爸就是我爸。”
“行了,行了,快别瞎说了!要我说,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不找男人你还找谁?”李淑风话赶话说到了这。
“找谁?说不定我找个女人也行呀!”话一出口,萧楚男心头一阵悸动,暗自诧异。她环视了一下听众,发现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萧楚男创立衡量事务所,赚了足够的钱,然后买房独立起居。老少亲眷到她的公寓参观过,酒店一般奢华的装修和脱离现实的家居风格,让众人自惭形秽,于是便很少踏足她的世界了。专业清洁工每天固定时间为萧楚男打扫房间卫生,跟酒店保洁员从事的工作一样。萧楚男很少呆在家里,对她而言,公寓不过一张舒适的大床而已。这张床上,曾经睡过两个男人,如果不是从萧楚男身上感受到刺骨的鄙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或许有机会成为豪宅的伴侣。
第一个男人是业内的翘楚,叫马志刚,拥有华中科技大学工科硕士学位,获取律师从业资格后,专注于知识产权官司,很快便脱颖而出,及至无人匹敌的地步。他一直未婚,既不是不想,也不是不遇,而是一切依照有条不紊的既定计划。等到时间表发出清晰的提示,马志刚左手旋出派克金笔的帽子,饱蘸电水(武汉话中,“电水”就是钢笔墨水),在候选人名单上庄重地打了一个勾,并且预计武汉律师界,不久将出现珠联璧合的新局面。萧楚男不知道马志刚的如意算盘,但仰慕他的过人才华,对于马大律师主动传递的橄榄枝,欣然接受并回报同样的热情,这使得马志刚更加信奉计划哲学,生活的画卷即将如期展开,只是他想不到,功败垂成竟在床榻之上。
那天晚上,两个人的烛光晚餐适可而止。红宝石一样的残酒,留在两个高脚杯里,继续回味餐桌上的浪漫。两块T型牛排骨架,经历了从容的骨肉分离,各自安静地躺在洁白的平底盘里,与歇息的刀叉诗意相伴。这样的夜晚,庸常事务自当省略,烛光下的餐台不曾拾掇,醉意微醺的男女,接下去准备享受更加诱人的彼此。马志刚沐浴完毕,身穿妥帖睡衣,萧楚男一见就笑出声来,“志刚,你太搞笑了!想不到你把自己的睡衣都带来了。”马志刚有些尴尬,回答说,“别人的衣服,我穿不惯。”“好吧,快到床上来,我看看你不穿衣服,会不会更不习惯?”说着,萧楚男从床头欠起身来,酥胸半露,并伸出一只手迎候男人。马志刚像按时上床睡觉的小男孩,乖乖地躺下,等待母亲为他掖好被角。但这一次,却是一个女人为他宽衣解带。
“你,第一次吗?”马志刚怯生生地问。
“怎么?你很在乎处女是不是?”萧楚男反问。
“不。我不在乎。第一次会很疼吧?”马志刚关切地说。
“我不会疼的。”萧楚男说,“因为被我打开过了。”
马志刚惊讶中愈加局促不安。虽然无法在细节上事先勾勒出鱼水之欢,但他想不到一切均在计划之外。而任何事情一旦脱离计划,马志刚便无法正常行动。他的身体堪称完美,只是萧楚男竟不能在别致之处看出应有的骄傲。求贤若渴的萧楚男,主动承担起引航入港的职责。饱满的胸脯,在柔和的光影中散发出无尽的诱惑,蜿蜒的触摸,让大律师重获搏击长空的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