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朔兮不觉心内口中发苦,原本好好的一个王,竟然因为她沦落成这般模样。
感觉到有人走近,祁炀睁开眼,看清是楚泽朔兮时,哑声一笑,“楚泽大人你来了。”
“嗯。”因为这声失了精神嘶哑的声音心里越发酸涩,楚泽朔兮强打起精神,举了举手中的水囊,“王渴么?”
祁炀还未答,另一个囚笼里自愿跟随王被俘的佐光勋便破口大骂道,“枉我王如此看重你,还与你结亲,你们汉人不是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么,竟敢这样对我王,汉人果真都是人面兽心的伪善之人!”
充耳不闻他的话,楚泽朔兮又问了一遍,“王渴么?”
闻言,祁炀虚弱笑一笑,举起来自己被枷锁拷住勒痕粗重的双手,淡道,“谢楚泽大人的美意,孤喝不了呢。”
散下来的青丝半遮住她棕茶色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精致脸上的些许血迹与细小的伤疤,关外不时的狂风吹过,沙砾掩住了流璜王袍子上狴犴徽冷冽的眼,楚泽朔兮见了,哀哀道,“朔兮无实权,怕是不能擅自替王解了那枷锁了。”
流璜王轻声笑,带动身上的锁链啷当啷当的响,“楚泽大人有心了。”
讨来囚车的钥匙开了门,长安城里人人称颂的月光公子,定国公嫡孙的楚泽朔兮便在一众下属惊讶的目光下,跪在静坐在囚车里的流璜王面前,手中托着牛皮水囊,放在唇瓣青白褪皮的流璜王嘴边,温声笑笑,“王喝吧,朔兮好好举着呢。”
流璜王棕茶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方低下头来慢慢啜饮着放在嘴边的水。
她细细的喝着水,楚泽朔兮也就紧紧盯着那水囊,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慢慢的举着好让她喝的舒服些。
关外荒凉,日头晒得那灰黄的沙砾似乎要冒出青烟来,楚泽朔兮心里却冬日里下的鹅毛雪一般一片空灵,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流璜王喝水的模样,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样一件可以让她专心的事。
春秋急逝,岁月流苒,不知不觉的,押着流璜王一行的人马便回到了长安。
平江的夜,阳山的雪,都不及温柔裹满长安城的风花雪月。
再一次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看着长安城熟悉的青瓦,楚泽朔兮除了感慨便只剩下了悲凉。
她原以为回来的会是自己已经腐烂的散发出恶臭的尸体,没成想她却能安然的高坐马上,在长安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中凯旋一样回来。
可她宁愿回来的是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甫一进入长安城时,便有长安卫骑马飞驰进宫中向帝王禀报,是以,她们一行在街上还未走多远时,一队人马便簇拥着领头一个青黄车盖的黄门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陛下有旨,宣定国公孙,侍郎校尉楚泽朔兮领流璜王立时进宫面圣,钦此。”
那领头的黄门见了她,立时下了马车,恭恭敬敬的宣读完圣旨后,便笑着与她道,“楚泽大人,陛下在上清苑与诸位大人等大人多时了,大人快些过去吧,若是迟了,恐怕陛下又要降罪了。”
“多谢大人提点。”
淡笑着领了旨,楚泽朔兮望了望身后,戴着枷锁的流璜王静静地背靠在囚车上,眼眸垂下来,盯着长安城两边清净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清苑。
三公九卿各执笏板,位列金殿两边,身穿金甲的兵卫护在金殿门外,而她此次要面见的帝王,戴着琉璃珠冕,正高坐在云端之上仰望着他们。
楚泽朔兮一身锦衣,还是出使流璜那日的服饰,带着身后看守着流璜王一行人的人,通报过后,低头进得殿内,向高高坐在龙座上的帝王半跪行礼道,“臣楚泽朔兮,参见陛下。”
“楚泽大人。”没有预想中许她起身的命令,肃静的金殿上,只能听见高坐在上的帝王冷冰冰的声音,“朕记得朕当日让你带回来的,的确是流璜王的人头,而不是活生生的流璜王吧。”
楚泽朔兮心里一惊,心想果然帝王是来向她问罪来了。
她当时说服了那些长安卫留流璜王性命时便有这般猜想,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等真正被帝王问及时,便不慌不忙答道,“陛下明鉴,所谓野火不及春草,流璜王室成员众多,今日朔兮杀了流璜王,明日流璜臣民还会另立新君,且不说于流璜无甚大损失,新立的流璜王还会因先王的死与我汉国结仇,指不定便会与北狄北戎结盟攻打我汉国边境,扰我朝百姓安宁,如此一来,刺杀流璜王便一丝意义也无了,倒不如将现任流璜王劫持了,押解到长安为质,想那流璜王廷与百姓念着流璜王安危,行动上也会有所拘束,自不会与北狄之流合污,欺我汉国边境。”
“哦,如此说来,朕倒是错怪爱卿了?”
“臣不敢,陛下隆德明心,自有裁度。”
“哦,许久未见,楚泽大人倒是会说话了不少。”
“微臣惶恐。”
楚泽朔兮跪在金殿下,面上虽神色自若,冷汗却已湿了半个脊背,回完话后好半晌,才听见帝王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