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阁说过,在这个地方,没人可以时刻保护她,她必须依靠自己。
那就当一回英雄吧,好歹自己也是为国牺牲,死了也是烈士,怕什么?
用锋利的剑刃破开一个人脆弱的喉颈是非常简单的,对于拿着刀兵的皇帝来说,更加轻而易举,只要他的手不抖,不要往后撤,直接等着对方迎上来,然后他会感觉到剑锋一滞,碰到喉管,利刃划开喉管,血会流出来,她会倒在地上,呼吸困难,没过多久就会像一条搁浅了的鱼,本能地按住自己的喉咙,浑身抽搐着死去。
没错,的确非常简单,他虽然身体羸弱,但是他很熟悉这些流程,因为他的权势,他曾经随心所欲的杀过不少人,上个月直谏越贵妃祸国殃民的御史大夫,痛骂他昏庸不堪的老侯爷,还有一些,他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但他不知怎么的,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或者说是心灵感应,他感觉到一道视线在注视着他。于是扭头朝晏无垢的床榻看去。
小皇子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见他看过来,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的单薄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喉咙中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奈何身上仿佛压了千钧重担,他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他的含泪的眼神中充满了祈求。
皇帝几乎是惊慌地扔掉了手里的剑,快步奔到了小皇子榻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儿,你没事吧?”
小皇子任由他握着,眼睛却不再看他,视线落到了按着脖子的林笺身上,林笺冲他摇了摇头,并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口型说道:我没事,特别好。
小皇子也缓缓笑了,他看向这个面前这个流露出怜爱之态的,前一秒还杀伐果断的君主,心中无比的失望,比他滥杀忠臣、宠信奸妃更加失望,他发觉自己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
皇帝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卑微:“皇儿饿了没有?朕叫御膳房做点吃的送过来。吴高——”
“老奴在。”
“给——”小皇子用小指尖抠了一下皇帝的手心,皇帝立马把头转回来,温柔地问道,“皇儿,你有什么话要说。”
他嘴唇张合了两下,皇帝把耳朵凑了过去,仔细地听着。
事实证明和电视剧里那种但凡遇到的什么路人都能听清病危之人说话是不切实际的,因为皇帝听半天不知道自己亲儿子在说什么,他冲着方才沉默的那个宫女招了一下手,不耐地说:“你,过来一下,听皇儿说了什么。”
花奴小跑着上去,小皇子也冲她微笑了一下。
这次就听清楚了。
“多谢……皇上。”花奴一个字一个字的转述,“儿臣目前……还……不能……进食,夜深……不敢……打扰……父皇……休……息。”
那句不客气的“请回吧”简直呼之欲出了。
花奴亲眼看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绿,最后愤怒地拂袖而去。
太医们又被车轱辘请去东宫,忙到天亮才在晨曦中背着药囊回去休息,诊断结果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内火虚旺,又开了个温吞的新方子,东宫的药味越来越浓,赵清阁曾经打趣说这里每天都是云烟缭绕的,大家很快就要羽化登仙了。
东宫沉寂了半月之久,皇后隔日便来探望,皇帝却再也没踏进过东宫大门一步。半个月后,他偶然经过,又听到里面的欢笑声,只驻足了一会儿,宫奴问他是否要进去,他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于林笺来说,皇帝不来,乐得自在。小皇子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她脖子上连条疤也没留下,用她自己的话说:“还是那么的白璧无瑕,美貌动人。”笑得小皇子差点带出了旧伤。
赵清阁和薄珏在一天晚上见面的时候听说了其中的凶险,非常捧场地把她夸了一通,那几天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原地拔高了三丈,就差成佛普度众生了。
林·佛·笺在小皇子睡着的时候给他做了一堆手工,风筝自不必说,还有后世的飞行棋,连布娃娃都做了不少,都放一个房间里摆着,等他醒过来还要教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做这些事与任务没有多大关系,一半出于感激,一半出于愧疚。
皇帝听到的笑声,就是小皇子下赢了飞行棋时候的,他天资聪慧,运气好得老天都嫉妒,玩了一个小时,就把林笺甩到了千里之外。飞行棋这种看手气的棋林笺还可以给自己找借口,但她一个性别女的孤星,居然连个布娃娃做衣服都比不过人家。她自恃自己算是手巧的了,比赵清阁和薄珏那两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好多了,但是小皇子那双手大约天生就是拿绣花针的手,穿针引线都是一教就会,第二天连绣图案都无师自通了。两个人天天窝在院子里玩娃娃玩风筝玩棋,古今中外什么棋都下了一遍,林笺唯一赢了的只剩下围棋,原因是小皇子对白色比较敏感,看久了晃眼睛,头疼不舒服,所以叫林笺赢了半个子。
小皇子每次赢了都要笑话她,一时间东宫只剩下欢声笑语。月奴被打发去了御医房,不是林笺开的口,她的身份不方便,是花奴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