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姐姐清瑟,在感情上她真是不如奚清瑟。可她只是怕堂嫂会嫌恶她,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毕竟自己年纪小,堂嫂怎么可能对还未及笄的自己产生什么念头呢?况且如今母亲病逝,正是该守灵的时候,她忽觉自责,不该去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等到回来的时候就表白,也不管堂嫂能不能接受。
但见两相安,惟愿长白头。
奚二小姐又回去了,而奚大小姐则出嫁杜家。整个宅院的勃勃生机似乎都随着这半年的流逝而缓慢消失。
残春初夏,暗绿稀红。暮春的时光忽然被无限拉长,在钱庄外的垂柳上,在奚家静幽的空气中凝滞,发酵。
一向装得安分守己的虞氏终于捺不住了。奚二小姐走了,虞氏也松了口气。再装下去可不得了,肚子就瞒不住了。
虞氏也不知为什么,竟会对这样一个小丫头产生忌惮。二姑娘看着无邪,可虞氏明白,她的鬼主意多着呢,这“假怀孕”不就是她提出来的?为护着她的堂嫂,她能让自己假怀孕,同样也能想出别的法子在自己设计滑胎的时候针锋相对。虞氏正愁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丫头时,二夫人竟然死了,真是天赐之机。而殷氏规规矩矩,不善言辞,则就好应付多了!
五月过半,虞氏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了。有奚老太太的嘱咐,厨房每日马不停蹄地熬制什么桂圆枸杞汤、乌梅汤、红糖莲子羹之类的,在饭后送到虞氏的房间内。而殷瀼作为家中主事的少夫人,亦对她关怀备注,三天两头地便往虞氏房间探望,还总带一些时兴的糕点和菜式过来,说是虞氏不常出门,也得换着花样吃才不至于失了胃口。
但十分可惜的是,这承载着奚老太太一片殷切的曾孙儿不曾见到人世的一缕日光,便夭了。
虞氏躺在床上哭天抢地,她方从沉沉昏迷中醒来,便得知自己腹中的胎儿没了,只落了床上一大片的可怖的血迹。尖俏的脸蛋上满是涔涔的汗珠,连成线,一串一串滚落下来,她的眉眼细长,此时紧紧地宁在一块儿,牙齿咬得嘴唇都快出了血。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奚老太太听说了虞氏滑胎之后,只觉怅然若失,她并不心疼虞氏,只觉得好不容易来的曾孙就这样没了,颇为可惜。同时她亦有些愤怒,之前问虞氏的时候,她还弱声弱气地告诉自己,孩子好好的,还总踢她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莫名其妙地就掉了?
是不小心磕到绊到什么了?还是有人刻意迫害?若有人迫害,又会是谁?
奚老太太满腹狐疑,势必要揪出这个害了她曾孙的黑手。
老太太坐在虞氏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只顾自己心底想着。而殷瀼则亦闻讯而来,路上听谨连说了大概,站在老太太身边轻声安慰了几句,又让伺候虞氏的奴婢定要继续一丝不苟地照顾好她,绝不可从此落下病根。
而冯姨娘则如同看好戏一般似笑非笑地在旁边抿着茶。如今她在奚家已经没了实权,又没了夫君的依靠,且本就是个妾室的出身,自己也明白说不上多少话了,便暂且养精蓄锐,想着来日方长,殷氏这小姑娘未免就能一直顺风顺水,逮着机会还是能倒了她的。
虞氏眼珠子转着,把屋子内的人都看了一遍,其实心中还是打着鼓的,虽说已经花了脂粉钱打点了郎中,可这事关重大,若稍有个闪失,自己在奚家可就站不住脚了。因此她小脸儿煞白,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着担心的缘故。
郎中来了。
妇人生产相关的本该是医婆前来,那医婆便是镇上郎中的内人,可听说是伤风了,卧病在床,便只得请了郎中来。郎中切了脉,一本正经地说,虞氏是不慎吃坏了东西,而导致滑了胎。随即开了一帖安神补身的药,让下人拿着下去抓药,煎了。
奚老太太震怒,竟真的有人在惦记她的曾孙!
虞氏心安了不少,这郎中果真拿人钱财,□□,都是按着她教他的说的。虞氏孱孱弱弱地靠着迎枕,一双秀目恍然瞪大,她盯着殷瀼不放,又倏忽起身,似要朝着殷瀼扑过来。
“是你!是你要害我,害我腹中的孩儿!”
虞氏的声音尖利,听到耳中像女鬼索命一般。
奚老太太心中烦躁,一拍桌子,喝到:“不得胡言乱语!”
虞氏委屈地哭出来,一抽一噎地说不完整。
奚老太太便让伺候她的丫鬟说。
丫鬟赶紧跪下去,垂着头说,晚饭后奶奶说想吃些酸的,她便想到少夫人下午正巧拿了些酸枣糕过来,可谁曾想,奶奶吃了这些个酸枣糕之后便头晕目眩,耳鸣不止,一起身,汩汩的鲜血便从她腿间流下来了……
奚老太太有些怀疑了,她转过头,从上到下看了殷瀼一遍。在她的印象中,殷氏从来都是个温婉的人,又是当官的家里教养出来的,之前瘟疫的时候伺候她也是无怨无悔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但谁又说得准呢?毕竟她还没有孩子,作为女人,妒忌心作祟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此,奚老太太沉声道:“还剩了酸枣糕吗?拿出来让郎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