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易非沉着脸,半是训斥,半是自语。
“都是吃软怕硬的,你一念之仁,后患无穷。”
樊云起先是满不在意的样子,忽地蹙眉。
场面一时尴尬。
“姐,回去再说吧。”易然居中道。
易非不想给樊云开这样一个头,但知道她情绪已近失控,又看她脸色差极,缓和道,“走吧。”
樊云望了望易非。易非感觉到樊云呼吸都轻了,马上明白过来,“怎么了?”
樊云手臂在虚空中晃了一下,本想抓住椅背,身体猛地前倾。
江于流架住樊云,“易总,还是送医院吧。她昨晚就吐过,身上还有点发热。”
“我跟你们去。”易然抢先一步道。
易非回头对齐磊,“你先走吧,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一起下去吧。”齐磊还想同易非再谈一次。
易非看看樊云已经无法支持,不愿耽误,只好点头答应。
樊云眼前发黑,疼得说不出话。江于流架着,樊云也没有办法走动,又不肯人背。一路走一路歇,挪到车库。
易非指挥,“她上我的车。”
齐磊坚持同行。一行四辆车浩浩荡荡往医院去。
樊云蜷身靠着车门缩在角落。樊云浑身抽紧让易非无法下手,只能抚在她绷紧的背脊。樊云甚至没有任何反抗。
“你放松一点,很快就到了。别太忍着,是不是疼得厉害?你叫出来,拉着我的手也好。”易非反复地说,不觉语声也颤起来,语速越来越急。
樊云终于松口,发出断续的呻吟。
一时什么都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恍惚里好像已经倒下来,倒在暴雨里。痛感不断地砸下,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也不再想要躲。
总不能对着天质问,为什么落这一场骤雨。
车子将到医院,樊云这一阵痛劲稍缓,坐起来。易非讪讪地收回手。
雨停了,窗外仍灰蒙蒙一片混沌,天旋地转。樊云感到毫无力气应对易非,前一夜的怒气,勇气,早被暴雨冲刷干净。
“装病挺好用。”樊云戏谑道,“到了你们就走吧。”
易非却道,“我和他没什么事。还没出服,我已经跟他说订婚的事情放一放。”
放一放?樊云冷笑。用丧期当做借口,只不过拖得了一时。
却不敢想,易非这个决定到底是哪一个时刻做出。只是一冒出这样的念头,稍稍积攒的力气就将随时抽散。
樊云下了车,对跟上来的齐磊和易然道,“不用这么夸张。然然陪我上去。”
易非看齐磊追到这里,也就作罢。
江于流去挂号,樊云说挂外科。
易然陪着樊云坐在门口等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人人看上去都揣着心事。但脚步还急着,心事就有方向或许可解。
樊云脸色很差,虚弱之余,往日那一股冷淡的气势都消解了。
“姐,你靠我一会儿吧。”
樊云愣了愣,被易然一把搂进怀里。
樊云记忆里没有这样小鸟依人地依靠着别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易然的怀抱很结实。完全不同的感触。樊云忍不住想易非是什么感受呢?男人和女人,像全然不同的两个物种。挑挑拣拣,也许俱是生物繁殖保全的本能。
樊云感到力不从心。
“真的不要看一下么?是不是疼得很厉害?我觉得你身体有点烫。等下能量体温吗?”
樊云回过神来,“一阵阵的,过去就好了。”
“姐?”
樊云没有答应。
“昨晚到底怎么了?”
樊云抿紧唇,酒意不断翻涌,她觉得累。
“姐……对不起。”易然忽然道。
“嗯?”
“爸走了,你一定也很难过。之前在医院,我不该那么说你。”易然脸上满是孩子气的认真。
樊云猝不及防,才觉察从酒店起易然一直心事重重,一时间悲哀的感触涌出。樊云觉得易然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毕竟是亲人,他也毕竟成人。但一切不过明日黄花,转瞬翻过这篇,情势又大不同于从前。
“姐?”
“不是那天晚上就道过歉了么?我都要忘了。干嘛心事这么重,一直记得?在家里,哪一次不是吵得更凶?”樊云故作轻松地说,而后迟迟叹息,“我不想装样子。也不是觉得你不会理解。反而觉得如果能一直保持原样就太好了。不要像易非。也不要像我。”
樊云破天荒地说出这么多话。易然感到她的异常,更觉得后悔,对她又是心疼又是歉疚。
在饭店里,易然跟着拿暖水瓶的人进去包房。樊云一个人趴在没有任何摆设的桌面,头埋在臂窝,脊背甚至被冷汗湿透。看起来摇摇欲坠。
“现在爸不在了,我不想你和大姐有什么不愉快,我们是一家人。”
樊云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