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教育。向一个胸无点墨之人弯腰低头,这对天下读书人而言,是一种耻辱。
柳言白以拳掩口,尴尬着轻轻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难以理解,以大人经商赚钱的本事,竟还这般抠搜小气?”
寇凛脸一黑,不喊就不喊吧,还来挖苦他?“我哪里小气了?”
柳言白心道你有多抠门你心里没数?指出一个无伤大雅的例子:“一路南下,咱们同桌吃饭,您点菜都是估揣着几人的饭量,多一道菜都不肯点。而且您总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几乎不留一口剩菜。”
寇凛觑他一眼:“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不如老白你来解释一下?”
柳言白:“恩?”
寇凛淡淡道:“自小到大,无论跟着我姐姐流落在外,还是混于军营,我吃饭都这习惯,从没人说我抠门,反而颇多长辈夸我知勤俭、善持家,往后哪家姑娘嫁给我真是有福气。十年来我变化颇大,独这一处没变,却被全京城背地里数落我抠门?这是为什么?”
柳言白:“当年您穷困潦倒,如今您……”
寇凛打断:“勤俭究竟是一种德性,还是用于区分贫富的标准?” 柳言白被问的一怔:“自然是一种德性。”
“穷人勤俭为人称颂,为何富人勤俭就成了抠搜小气?”
“这……”
“我勤俭,与我拥有多少财富有关系吗?”
“没……”
“按照你们这个逻辑,金老板是不是每天都得往大海里撒钱,才配得起他的身家?”
寇凛冷哼一声,抬步继续往山上走。
柳言白被他一连串问句问的无言以对,愣在原地半响,思考着他的话。
朝他背影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没错,勤俭的确是德性,可问题他真的是勤俭吗?
除了抠门,他的奢侈也是全京城出名的吧!
瞧他这束发的金冠,身上的雪缎织金云纹长袍,腰间的软金腰带……
寇凛偏爱穿白袍白狐裘,更能凸显配饰上的金灿灿。
对于绝大多数男人而言,将“金”穿上身通常会显得俗不可耐,但他这些配饰无不雕工精美,这其中匠人的手艺钱,怕是要远远超过金子本身的价值。
所以寇凛给人的感觉颇为奇怪,无论骨子里有多贱,从外表看,他总是体面又讲究。
柳言白明白自己是被他带坑里去了,但细细琢磨,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人家自己凭本事挣来的财富,该花在何处,想省在哪里,是人家自己的自由。
柳言白原本也只是岔开话题而已,提步跟了上去,又换了个话题:“比起权势与名望,大人似乎更爱钱财,既然如此,为何当年要步入仕途,而不是选择从商?”
寇凛头也不回地道:“十年前我没从商的想法……你应该知道,我不到十岁就被抓进军营,是在北元战场上长大的,女人和钱财没怎么见过,却见多了上官的无能与腐败,而我满腔报国的热忱,也慢慢被一种无力感浇熄。”
这说到了柳言白的心坎里,因为他也经历过这样的转变。
寇凛放缓脚步,慢慢扭脸看一眼初升的太阳:“万幸的是,在我准备逃离军营之前,朝廷恰好重开武举且还不设文试,我心里那簇渐灭的火苗又烧了起来,义无反顾就去了,考取之后,被上头分派到锦衣卫做了个副千户。”
柳言白已与他走成了并排:“可惜京城的水比大人想象中的更深,站还没站稳,便被裴颂之给害进了大理寺。”
寇凛点了点头。
柳言白沉默片刻:“大人,说句大不敬之言,您那会儿有没有想过,这个国家已经扶不起来了?”
说到正题上了,寇凛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只不过从外表来看,依然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据我所知,你祖籍开封,被封地在那里的周王府小王爷相中,求欢不成,反冤枉你偷东西,你迫不得已,自断小指向周王证明清白。”
柳言白未曾接话。
寇凛看一眼他的右手,藏在宽袖下,只露出一小截黑手套:“这就是你身怀不世之材,却选择伏于国子监不出的原因?”
柳言白徐徐撩开袖子,将手露出来:“断一指而已,不算什么。”
寇凛也知这不是原因,楚谣说他断指之后从开封来京,入尚书府教她画画之时依然喜欢画菩萨,正直向上:“但听我夫人说,少了右手小指,于你在画道上是个障碍,难以精进。”
“画画对我来说,只属于爱好,算不得什么‘道’。”柳言白蓦地笑了一声,“我自幼喜好习武,爱兵法谋略,理想是驰骋沙场,成为如东吴周公瑾那般青史留名的儒将。”
寇凛微微愣。
也正常,柳言白虽是文臣,却并不文弱,和他岳父那种书香门第出身的读书人是不同的。
马术极好不说,体格也不容小觑,一路从洛阳到浙江,袁少谨和楚箫都累成了狗,他依然不显疲态。
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