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带来些许光亮的同时, 也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颀长且微晃。
地处海边的芽里堡, 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鱼腥味儿,寇凛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几声,打破了眼下的静谧。
他没觉着尴尬, 他是真的饿惨了。
因为腹部伤势严重, 自醒来只饮些水,不能进食。
楚修宁抬头:“必须将柳言白控制起来。”
寇凛不置可否, 无论天影影主是谢埕还是谢煊, 想保的是谢从琰还是柳言白,稍有不慎,对楚家来说同样是灭顶之灾:“爹, 您想过杀陆千机, 没有想过杀我?”
“想过。”楚修宁回的不假思索, “我是信不过你的, 因为我料想你也不信我。不过阿谣此次中蛊,你的表现还算令我满意,我舍不得阿谣伤心,于是冒险信你一次,信对了的话,便是我的福气。”
寇凛轻笑:“我也并非不信,再没有推敲出天影的真实目的之前,咱们都以为他保的是谢从琰,一旦成功,您也是获利者……”
楚修宁看向他,眼底瀚如深海,目光却平和沉静:“阿琰是淮王遗孤又如何,如此篡权,我亦是乱臣贼子,将我楚氏声望置于何地?”
“我也是如此告诉陆千机的。”寇凛回视他的目光无波无澜,弯唇笑道,“但无论朝堂坊间,都曾流传过先帝遗诏之事……您大可以仿制遗诏,说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淮王的,您忍辱负重,暗中教养着谢从琰,只待今日拨乱反正,匡扶正统。您是清流表率,拥护者极多,此遗诏可信度自然极高,如此一来,便不会折损楚氏一族的声望。”
“好想法。”楚修宁神色不动,口中赞叹着,反问道,“那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不愿。”寇凛回的同样干净利索,“我之前已经猜到影主是谁,却不告诉您,让您去查。明知谣谣疑惑自己的遗传病来源于何处,也先隐瞒着她,假装自己毫无头绪,都是在等您的态度,以及,给自己留条后路。”
楚修宁颇感兴趣的模样:“若我真有反意呢,你会抓我证据,上报圣上?”
“不会。”寇凛慢慢摇头,神色冷凝郑重,“在铲除天影之前,我会先暗中谋害了您和谢从琰,尽我所能保住楚家满门,帮您好生照顾您的一双儿女。”沉默片刻,“我甚至想好,倘若谣谣看出端倪,我就让陆千机帮我背下这个黑锅,我不想欺瞒她,可我没办法。”
他话音落了许久,不辨神色的楚修宁并未接上,抽了张信纸拿在手中,手指灵巧翻动,玩起了折纸。
寇凛也不催促,他与楚修宁此时的交谈,关系到他们接下来是达成合作,还是继续相互猜忌。这事关国运。
楚修宁手中不停:“历任锦衣卫指挥使,从没有侍奉过两位帝王的先例,圣上的身子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一旦驾崩,无论是谁继位,都会先拿指挥使开刀……你选择与我站在一边,或许是更有利的选择,你执意保着圣上,是为了什么?”
“为了少一些像我这样在乱世里随波逐流的人。”寇凛的声线也愈发低沉,“且不说夺权从来没有和平手段,多半血流成河。而换个皇帝,并不只是龙椅上换了个人。”
这关乎着两直隶十三省内各方党派集团的利益,即使圣上的帝位真是夺来的,曾导致了世道大乱,这么多年过去,他励精图治,善于用人,朝野上下终究逐渐走向了安稳,利益集团也在趋于稳定。
“我非世族出身,无法站在你们的高度去思考问题。我也没念过书,没多少政治远见,只知朝中安稳,百姓的日子也会安稳,朝中一乱,百姓必遭祸端……我从前,正是这样一个处处被殃及的‘小百姓’,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摆脱你们的摆布,不再做你们这些‘上等人’权欲的牺牲品。”
寇凛微垂视线之后,再度抬头直视他,“我的心愿已经达成,如今在其位谋其政,说句我曾对谣谣说过的心里话,只要我一日掌控着锦衣卫,受命监察百官,就决不允许大梁内部再起刀兵。”
言尽于此,他不再多说,等着楚修宁表态。
他集中所有的精神,准备去揣摩楚修宁的神态与言语,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优秀的政客,一只老狐狸。
而楚修宁却只是慢慢展开了折纸,提笔蘸墨,在那张已经皱巴巴的信纸上随手写了几笔,拿起来给寇凛看:“吾,亦然。”
简单三个字,似乎比他长篇大论更有说服力,寇凛微微一怔,绷起的神情渐渐松懈。
翁婿俩相视一笑。
曾经在楚修宁眼睛里,寇凛是个贪佞小人。
而在寇凛眼睛里,楚修宁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卫道士、伪君子。
两人出身不同,政见不和,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针锋相对了将近十年。
曾因为楚谣两兄妹的事儿,他们联手抵抗宋家,才对彼此有些改观。
再是寇凛入赘,两人被迫上了同一条船,不得不稍稍为对方多想一些。
现如今开诚布公的聊下来,竟是意外的投契。
因为他们在政治上的理念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