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望着她的眼,被她握着头发,竟觉她的手有了熨帖的温度,随着发丝攀爬,热气袭到她颈后,令她颈后的汗毛莫名地立起来。
她的眼神比方才头顶的酥麻更甚,竟入血入骨一样难以排解。
陆离闪闪躲躲地移开眼,绞着衣角低声道:“阿离如今修了人形,有人脚,亦算两根。”
她摸着莫参赠她的佛珠,上头不知何时缠了一根头发,她从前并未注意过,也不知是莫参的还是自个儿的。
她看一眼发丝,又看一眼莫参。
有些心慌意乱,又有些不为人道的欢愉。
姊姊曾说,出家人不算人,可小师父方才的样子,是个人呢。
耳旁传来泠泠的水声,陆离侧头,见莫参早已放下篦子净完手。陆离拿起一旁的灰色粗棉布让莫参擦,又顺手送上搁在一旁的佛珠,套进莫参的腕间,问:“小师父今日念什么?”
莫参食指轻抚着佛珠:“。”见陆离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只念便是。”
陆离天资不高,又不识字,从春住到秋,只勉强能跟着莫参背完早课。
莫参心知各道有前因,修行亦是缘法,便从未强求。
陆离仍旧咬着嘴唇,莫参略略偏了偏脸,等她开口。
陆离果然道:“庙里的牌匾旧得很了,前儿里小师父说要再做一个,这几日我劈了树磨了匾,只等小师父题字。”
莫参闻言莞尔:“你且取进来。”
陆离喜滋滋去了,不多时搬来一个黄榆木树心制的木匾,边角磨得圆润又齐整,表面只涂了一层薄漆,隐约有年轮一圈一圈的粗纹透出来。
莫参研好墨,见她进来,拢住袖口素手格着笔,道:“你来。”
陆离摆手:“我的字难看得很,若题在匾上,怕从此要断了香火了。”
“此地只你我,本无香火。”
莫参说完,笔尖蘸了一点墨,低头道:“我写一遍,你描一遍便是了。”
陆离心下欢喜,甜津津应了一声,偎到她身边,偏头瞧她写字。莫参的字同她的人一样,极中正,动作却行云流水,字架里是清雅的风骨。
“青潭寺——”陆离喃喃念着,忽而道,“我听姊姊说,和尚住寺,姑子住庵,小师父一介女子,为何偏偏身居寺庙?”
莫参提笔一顿。
“出家之人,无男无女。”
☆、第四回
胸腔有沉闷的回响,和湿乎乎的呼吸一同回荡,我握着编在一处的头发,好像握着两双交缠的手,火热、湿润、还有年轻而鲜活的羞怯。
绑着头发的棉布是青灰色的,洗得发白,边缘很不齐整,好似是从衣裳上绞下来的。包裹得却极小心,束着的结不紧也不松,紧了怕将头发勒出折痕,松了又怕头发掉落下一两根。
一两根,也是如珍似宝的。
肋骨间开始有迟钝的却突如其来的酸楚,像阴沉了多日的云层,终于在天边滚滚而来第一声惊雷。
轰隆一声响,携裹着树林风声席卷而来,呜呜咽咽呼呼啸啸,真实得令我分不清是现实亦或是臆想。
冰凉的雨滴落到我鼻梁,我才知真的下起了雨。
我想起身避雨,双腿却麻得厉害,一个趔趄跌坐到泥地里。
地面又开始隐隐震动,我慌乱地双手撑地,却见洞口的时泥土簌簌往下落,堆起的山丘极快地塌陷下去。
我紧贴地面的肌肤能精准地感觉到地心深处埋藏在震动之下的动作,那是游走,盘旋,穿梭,头部剥开紧实的土壤,身体穿行而过,尾部逡巡扫动的地方松松地塌陷下去,像我几个小时前放走的蚯蚓钻进土里的姿态。
是庞大的,巨大的,蚯蚓。
我能猜到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我不敢说。
直到我清楚地看见洞口出现了一截蛇尾。
蛇尾以诡异的姿态缓慢摇动,包裹它的皮肤摩擦出竹节一样的细微的声响,皮肤的色泽极亮丽,花纹亦是齐齐整整,摇摆间染着一层薄汗,汗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冷香,令此景此景减了几分可怖。
一滴香汗从蛇尾滴到竹席上,被棉布温柔细致地擦去。
莫参收回握着棉布的手,腕骨却被陆离一把握住,她半裸着上身,勉力将腰部下方雪白通透的尾巴幻化成一双浓纤合度,柔弱无骨的腿。
她斜斜瞥着坐在一旁的莫参,半阖的眸子一冷一媚地眯,瞳孔随着眼眸的光线张开又缩起,虚耗的精气令她平日里极力隐藏的野性悉数跑了出来,微微喘气的嘴唇像蜂蜜新采的花瓣一样鲜嫩。
莫参的手腕被她握住,佛珠干燥的木患子同她粘腻的手心纠缠在一起,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忌似的,令她的心旌轻轻一荡,眉间朱砂同榻上之人的红唇一样,火热地烫着她的眉骨。
她将垂下睫毛,轻轻将手抽出。
陆离歇够了,倒是先开了口,却只糯糯喊了一句小师父,便不知再要讲什么,只盯着自个儿脚边新蜕下来的蛇皮,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