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爷同皇上关系甚佳,手足之情深厚,在宗亲中是一等一的人物。
他的正妃多年无所出,吃斋念佛,平日不理俗事。所以端王府里一应琐事全都由侧妃白氏打理,因而众人皆知,端王府里白氏名为侧妃,其实却权同正妃。
谢姝宁昔日,曾见过她几面。
当年她为长平侯夫人,出席京中大小宴席自是不可免。其时端王府每年都会办一次春宴,由侧妃白氏亲自主持。这样的春宴,谢姝宁出席过三次,却只同白氏说上过寥寥几句话。身份高低有别,她只是小侯夫人,白氏愿屈尊同她说话,便已是极给面子的事。
所以当桂妈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中的惊骇不亚于白日见鬼。
母亲竟识得白氏?
白氏出身延陵,她倒是一直都知道,可却从未将她跟母亲联系起来。
吸口气,谢姝宁努力镇定心神,盘腿坐在桂妈妈身侧故作yí huò 地道:“端王侧妃是谁?娘亲既认识她,怎地不带阿蛮去见她?”
桂妈妈闻言便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针往布上一扎,口中道:“端王呀,那是极大的官,是皇上的弟弟呢。他的侧妃,岂是我们能见着的?”
“可是,她同娘亲不是交好吗?”
“许多年前的事了,太太说,也不知人日理万机的,是否还记得她,算不得交好了。”
谢姝宁闻言下意识皱眉,母亲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可眼下这种情况,若能得白氏相助,剩下的事,简直手到擒来。若真可行,铤而走险又何妨。于是她便gù yì 道:“娘亲胆子小!先前她不也不敢给舅舅写信吗?可见这一回也是该想法子去见一见那个侧妃才是,不然怎知她就不记得娘亲了?”
说完,不等桂妈妈开口,她便又道:“娘亲素日教我,交友不易,不可轻易舍弃,她怎地不以身作则?”
小儿胡诌,桂妈妈听得好笑,细思下来却深觉有理。
她略想了想,便去寻了宋氏,将这番话说给宋氏听:“太太,前些日子奴婢曾同您提起过端王侧妃,不知您可还记得?依奴婢看,如今却已是时候去攀一攀交情了。”
话毕,宋氏手捧一串粉色南珠链子抬起头来,耳畔的翡翠坠子盈盈若水,她笑了笑摇头道:“昔日就不是多深的交情,隔了这么多年,还如何攀?”不等桂妈妈开口,她遂将手中的南珠链子递了过去,吩咐起来,“仔细收起来,我要送去长房。”
桂妈妈怔住:“送去长房?”
宋氏颔首,又另从红木满雕的匣子中取出一支点翠步摇来,口中道:“长房老太太喜南珠。”
走投无路之际,她倒也同谢姝宁想到了一块,不论如何,能得到长房的支持,远远有用过谢元茂。既然已经明白谢元茂不能依靠,她自然要即刻另谋出路。除却长房老太太外,二夫人梁氏也是个极适合拉拢的人。但二夫人出身高贵,用钱财是断然无法打动她的。只她如今怀有身孕,也并非全然没有法子讨好。
宋氏在心内一步步部署着,走得小心翼翼。
“太太,奴婢仍觉得该搏一搏。”
宋氏微微蹙眉,叹口气:“其实我早在那日你提起白家姐姐时,便已经手书了一封信。只是思来想去,如今她是何等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云泥之别,怎么还能同过去一般,且又这么长久未曾联络,上赶着去只怕还会招人讥笑。”
话音落,一直悄悄候在外边的谢姝宁再也忍不住,匆匆入内扑进她怀中,道:“娘亲,阿蛮还未见过王妃娘娘,阿蛮想见嘛……”
她竭尽全力撒着娇,倒叫宋氏没了法子。
“娘亲你都将信写好了,为何不送去试一试?”她见宋氏只笑着不说话,又仰起头来问道。
宋氏被问住。
说到底,她不过是怕丢了面子,热脸贴了人的冷屁股。
可阿蛮说得是,既然都写了,为何不试试。眼下这种情况,面子能当什么使?她狠狠心,便将那封早早zhǔn bèi 好的信取了出来,让桂妈妈使牢靠的人递去端王府。谢姝宁看着,心里却丝毫没有底气。要送信入端王府焉是这般容易的事……只不过,恰恰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封信不会被端王府的下人随意昧下。因为宋氏心怀小计,在上头写下了白氏的闺名。
不过饶是这样,宋氏也好,谢姝宁也罢,其实都没有对这封信抱太大的期待。
然而谁知,事情犹如春暖冰融,竟叫谁也不曾想到。
——白氏亲自给宋氏下了帖子!
这是莫大的殊荣!
端王府春宴的帖子向来是看身份下的,各路宗亲,外命妇……从未请过旁的人。
然而这一回谢家却有三个人收到了帖子。二夫人梁氏自不消说,但她这一回怀了身子不便四处走动,便推拒了。另一人,则是长房老太太。这两人本是年年都收到帖子的,倒无甚古怪,可轮到宋氏,却是生生吓坏了一群人。
三房老太太得知后,惊得失手摔碎了她最喜的那只龙泉窑青瓷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