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辜玉郎隨侍衛離開大廳後,便問道:
「這位大哥如何稱呼?」
侍衛道:
「小的叫李珅。」
辜玉郎笑道:
「大哥可不是玉郎的僕從,我便稱一聲李大哥,大哥喚我玉郎就好。」
李珅見他衣著華麗,但態度可親,不似一般富貴子弟驕矜,心裡生出些微親近之意,但李珅素來性格謹慎,仍是道:
「不敢冒犯辜小公子。」
辜玉郎不解,歪歪頭沒想通,問道:
「怎麼說是冒犯?」
李珅嘴頓,愣一下才道:
「辜小公子身嬌體貴,非我等粗人能相提並論。」
辜玉郎搖頭道:
「非也非也,玉郎家境清寒,如果不是奶...夫人相助,還差點病死呢。」
李珅不方便多問,便點點頭,知道辜玉郎並非出身富貴,又再更親近兩分。
辜玉郎又問:
「李大哥成親了麼?」
李珅搖搖頭道:
「沒錢娶媳婦。」
辜玉郎面露憂愁,道:
「奶...夫人不許玉郎問老郎中、爹爹和家中僕從,可沒不許玉郎問李大哥,但李大哥尚未成親,那玉郎還能問誰?唉。」
李珅聽他說得沒頭沒腦,便道:
「是何問題?」
辜玉郎道:
「李大哥沒娶親,解不了玉郎這問題。」
李珅道:
「我若不懂,也能去問問別人。」
辜玉郎喜道:
「是了,李大哥認識的人一定比玉郎多的多,玉郎久臥病榻,沒有朋友。」
李珅奇怪道:
「辜夫人不曾帶辜小公子與人交遊?」
辜玉郎笑道:
「今日便是成親後第一回到他人家拜訪,玉郎本不想來的。」
李珅好奇問:
「這是為何?」
辜玉郎為人單純,也不防範,坦誠道:
「不許這個不許那個,連奶娘也不能喊,還要喊夫人,豈非彆扭之至。」
李珅聽見奶娘二字,明白不宜再問,他最是守口如瓶,又見辜玉郎猶如稚子不通世事,便誠心道:
「辜夫人是為辜小公子好,有些人閒來無事,最愛嚼舌根,倘若講出些難聽的話,便會傷害了辜夫人與辜小公子的名譽。」
這些話連翹也給辜玉郎解釋過,但辜玉郎一心只想連翹疼他容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這回聽到李珅也這樣說,才聽入心裡,於是很認真地求教,問道:
「為何名譽如此重要?」
這把李珅問倒了,他想半晌,才道:
「比如,葉大奶奶若名譽不好,辜夫人也不願與她合作。」
心裡想起大奶奶在外莊重,夜裡卻勾引他,這又算得上什麼好名譽?自己爬上她床,亦是半斤八兩。
辜玉郎打斷他思緒,又問:
「不合作會如何?」
李珅道:
「損失利益。」
辜玉郎道:
「損失利益會如何?」
這問題因人而異,不好回答,李珅改口道:
「若我名譽不好,丟了侍衛一職,便無法還債,無法奉養母親,無法吃飽穿暖,到頭來只能去街邊當乞丐要飯。」
辜玉郎瞪大眼睛道:
「這般嚴重?」
李珅點點頭。
辜玉郎想想又道:
「若是做乞丐,也跟奶娘一塊兒,仍是好的。」
李珅愕然,心想這是個沒真正吃過苦的小公子,雖然辜家清寒,但跟他這等鄉下來的窮困小子仍有段差距。
他道:
「辜小公子捨得讓辜夫人渾身發臭、衣衫襤褸地在街頭要飯,坐臥於地,天冷時長凍瘡、天熱時發汗疹,無錢醫病,只能等死,有時還讓人輕視欺辱?」
辜玉郎啊地一聲,道:
「當乞丐如此辛苦?」
李珅內心嗤道:否則你以為當乞丐是如何?但面上不顯,只是點點頭。
見他點頭,辜玉郎不再說話,閉起眼,彷彿在想像辜夫人成為乞丐的樣子。
結果李珅便看到這個天真的小公子,睜開雙目,紅了眼眶,眼裡蓄滿淚,道:
「若如此,玉郎便同奶娘一起死了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