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柔软下来的心,此时又坚硬了起来。
燕云歌强硬地扶起了张妈,脸上神情冷漠让张妈寒心。
“大小姐,您就当可怜可怜夫人……”
“一一,一一……”
这道声音,如雷劈下,让所有人愣住。
“一一,一一……”
燕云歌已经快步过去,喊了声母亲。
莫兰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眼见前方有光亮,她好奇下往光亮处走,可身后有道声音一直唤她。
好像是女儿的嗓音?
她……还喊她母亲?有多久没听见她的这声母亲了。
她肯定在作梦,肯定又是幻听,以为是几个月前,又或者是十几年前,女儿刚从山上回来,虽然与她不亲密,可是自己每天张开眼,就能见到她……
那时候的女儿又冷漠又有趣,小小的人儿就知道皱眉,就知道会训她,说她不该软弱。
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她为难的叹气。
说罢了,我总能护着你……
母亲,我总能护着你的……
“母亲。”
又听见了……真的是女儿的声音吗?还是谁在戏弄她。
她明明一无所有了呀,父亲死了,兄长走了,那个儿时会承诺对她一生都好的良人也娶了别人,把她从孤寂和绝望中救出去的,是她向佛祖求了二十年的女儿,是会在她难过时说为什么要哭,是会在她懦弱时不满地横眼过来,可是啊,心却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女儿……
她明白的,自己的懦弱让她不喜,若非佛祖的恩赐,她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么出色的女儿,也是报应,所以女儿与她不亲。
可是啊,可是啊,她再懦弱的人,也想保护她,想她能走得更远,想她可以翱翔在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困在任何一座府邸的后宅,她的人生已经毁了,惟愿她能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母亲!”
“母亲!”
明明是虚幻的声音,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那低吐着的气息,那冰凉的手按住了她的人中,很疼啊,疼得她缓缓颤开眼睑,不是她这几个月幻想出的身影,不是祠堂里决绝出走的背影……
是她儿,是她的女儿。
明明笑起来更好看的眼,如今蓄满了泪,她的模样,几乎要拧碎莫兰的心。
“别哭……一一别哭……”
她的女儿是清贵无双的人,是意气风发的人,怎能为她一个妇人轻易落泪,尤其是发髻散了乱了,是跑过来的么?是在担心她吗?
“一一?”她喃喃问着。
“是我。”燕云歌不敢放开掐着人中的手,刚才莫兰眼神涣散,差点灰白,若非自己声声呼唤,把人叫回,这会只怕已经去了。
“……你回来了?”
她微愣,眼眶又湿润,声音沙哑,但坚定。
“是,我回来了。”
什么药都比不上这句话,莫兰的眼睛一点点明亮了起来。一句回来了,犹如死水中被人灌入了活泉,神丹妙药都没有这四个字灵验。
张妈喜极而泣,磕头感谢老天爷。季幽红了眼眶,什么都没说地带赵灵出去。
第一次,燕云歌卸下伪装和冷漠,将莫兰抱在怀里,任她哭颤着身躯,哭出连月来的思念和惶恐。
情之厚如斯,百世不足还。
莫兰这么一个胆怯,卑微,又是柔软的女人,与她完全不同的女人,却做了她的生母,对她有着深沉的母女之情,是她的恩,是她的债,是她的孽,也是她之幸。
以前不在意的母亲,刚刚差点死去,以为永远会在身后默默守着她的母亲,差点永远离开她,如果春天的希望必须要在冬天播种下,那她谢天谢地,真的谢天谢地。
她活了。
她没死。
第145章越级
??莫兰的病情在小年夜的晚上才稳定下来,燕云歌如释重负,不顾张妈的欲言又止,执意回了燕楼休息。
正当子时,除了偶尔巡逻的禁军,整条漆黑大街上,只剩下她一个人静悄悄的脚步声。
来时的步伐有多匆匆,回时亦有多沉重,回想这几日莫兰瘦弱如幽魂,眼睛里却因她每次的靠近,闪耀着细碎的光,本该病得糊涂的人,却对她幼年的旧事如数家珍,连她幼时随口夸过她的话都记得,怎不叫她动容。
她回以前的院子看了一眼,里头保持着她走前的原状,桌上那本来不及带走的书,甚至还维持着半卷的状态,停留在她最后看到的那一页,彷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去,不日就会回来。
她看见这一幕时,内心有感动,也有愧疚,便是在前世她也没有得到如此浓郁的母女亲情。
前世的生母是个临危不乱、雷厉风行的女人,与莫兰是两个极端。
她永远端庄,永远冷静,对子女的爱是克制的,便是对父亲,也是吝啬的爱,一个活得自我的女人。而莫兰,柔弱无依,没有主见,情感以他人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