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抽回去。
兵器骤然离体,肺腑中霎时冰凉,她喘息一声,倏然滑倒下去。
御剑太沉,元翡这一刺用力过度,浑身冷汗津津,拄着剑方才站稳了。
皇后缩在殿外地上,因剧痛而浑身痉挛,唇角漫出血线,却竟是在笑,映着殿中依稀晃动的火光,那笑容吊诡至极,继而吃力地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慢慢比划了几道,向门内皇帝的方向嘶声道:“……她的脸,呵——”
皇后发出一声活像兽类般的狞厉尖笑,血沫随着咒骂声漫出口来,“……你再也认不出了!”
元翡眼圈蓦地酸痛滚烫,撑在剑上的手微微发起抖来。皇帝靠在钩弋殿门边,艰难喘着最后一口气,却并未理会皇后情状,只用力向元翡脸上看来。
寿春和皇帝都时常这样耐心细致地看她,却都不是看她这个人,而是从眉端到眼尾,一丝丝与记忆做比。
可寿春已有十七年未曾入宫,皇帝甚至大约已不记得寿春的面容。
元翡摇摇晃晃站着,皇帝昏花的眼瞳转了转,吃力地望向某处虚空,艰涩道:“朕认得出。她是朕的妹妹……朕认得出。”
元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答言。
皇帝慢慢合上眼睛,胸腹不再起伏。
钩弋殿内帷幔翻动,寂静如死。过了片刻,元翡用力咬住了牙关,忽撑住剑柄向殿门外残喘未绝的皇后慢慢走去。未及蹲身,一只脚腕已被攥住一拖,她遍身无力,合身摔倒。皇后濒死之际近乎癫狂地攒出力气来压在她身上,拿双手狠狠掐进她颈中,粗嘎喘息着,“她的女儿……不准活着……”
喉中滚烫,连呼吸都渐次远离。元翡只沉默着将手中长剑送进皇后胸口,用尽力气,将剑柄一拧。
利剑劈开脏腑,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元翡只觉压在身上的身躯蓦地一阵剧烈弹动,滚烫血液浇漓而下,颈中的手却如僵死般丝毫不松,近在咫尺的眼底通红狰狞,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倒影。耳中嗡嗡的锐鸣盖过了殿外的喊杀声,骨缝深处如有万箭戮磨,胸中的抽痛滚烫却在亘古的僵持中蔓延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纵马上阶,向横在喉口的手指猛力掰去。手指如有执念一般僵直如铁,他反手抽剑,一刀斩下。压在身上的尸身随即被掀开了,眼前蓦地一片摇荡光明,那人倾身下来,将冰凉的手掌合在她烧灼的颈中。
洛都似乎下起了雨,雨点砰砰撞在廊檐铁马上。他满身冷雨寒气,动作之间冷铁甲胄相擦作响,有雨滴自发端衣角滴落,元翡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055 垂尽岁 < 酩酊天[H](桃子奶盖)|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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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垂尽岁
破晓时下起了雨,天色阴沉,高天之上俨然已有秋声。
诸臣皆来听旨。太子先前犯下大错,早已失尽人心,半废的头衔有名无实,不足为凭。如今皇帝薨逝,皇位空悬,长乐王拥兵自重,眼下更是手握玉玺将重兵压在王城,拥他为帝虽有隐患,却也没有更好的权衡之计。
陆侵眼下并无太多耐心,听了半刻,将那块布包里的沉甸甸玉块转了几圈,抛给宫情接着,自调转马头直奔回内宫。
朱雀军驻在宫外,金吾卫大势已去,跪了一地。吴其江带着朱乘处理干净宫中事务,朱乘仿佛数日之间脱去了轻狂稚嫩,骨骼眉目之间隐然是少年沉稳气度,做这样的活也并无不耐烦,只是时不时停一停手,催促部下去看陈聿到了没有。
他同元翡说好了十二日,然而这已是第十六天,皆因他快马抵达栖城时陆侵远在辰山,早已杀得眼底满是血红。
他闯去前线时正是战事消停后的漫长耆夜,营中满是篝火笑语,陆侵竟不知所踪。陈聿说他异想天开地去辰山上猎蛇,那蛇毒的毒理未明,若能精研,或能救人性命,可是恐怕早已灭绝。
这一仗打得艰险万分,陆侵断了数根肋骨,一条手臂几乎废掉,朱乘心忧至极,上山去找,一无所获,天亮时回营,得知陆侵方才回来。房门紧闭,他破门而入,见陆侵靠坐在墙根,满身血垢雪泥,断臂怪异地弯着,屈起的长腿边搁着一只两尺高的琉璃瓶,瓶中数条颜色鲜艳的长蛇正翻卷蠕动,青绿莹蓝绯粉相互缠斗撕咬,坚硬的蛇头厉声撞击瓶壁,撞得瓶壁上满是猩红蛇血,向陆侵露出森森尖牙。
朱乘叫了声:“四哥。”
陆侵木然向他看来,素来嬉笑怒骂的脸上一派森冷苍白,甚而没有装出一个笑容来。
那道目光安静地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他渐渐心口发冷,这才听见陆侵道:“阿乘。”
他应了,“四哥,那蛇……?”
陆侵移回目光,重又面无表情地盯回瓶中那互相咬啮的蛇团,“没找到。我若是早三年北上。我若再长三岁,或早三年从军。”
三年有整整千余个日夜。他将那千余个万里遥夜浸在胸口,不过区区几天。
他们星夜奔驰南下,第十二日时远未抵达洛都城外,朱乘觉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