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打着气让自己圆目瞪着这只“马面”,撑着快要泄尽的气势站直身子。但瞥见那半柄残了身子的断剑,仍是一阵阵寒气止不住得从血液里渗出,因为紧张而不断吞咽滚动的喉咙也无法忽视。只希望山庄里的人听见声音能早些赶出来。
气氛在暗夜里安静得诡异,马面一言不发只是擒着弟子的肩头不动。由于面具的遮挡,里面那张人脸被遮得毫无空隙,只余几缕散落的鬓发无风自动,是男是女尚不清楚。
自沉静中漫生出的死寂气息更令人生畏,森森的寒气从右边肩头那只手上冒出来,弟子咬牙暗自使力,心想挣脱这不自在的钳制。没想到那手却稳固得一动不动,牢牢钳住他的身子,分明看起来没费多少力气,却能让弟子分毫动弹不得。
“你……你想干嘛?!”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管弟子如何说,水犹寒就是沉默不言,连动作都是极少得近乎一樽僵固的雕像。
一樽没有活气的雕像,更把弟子吓得不轻,上下嘴唇也开始颤颤打起架来。支支吾吾,话也说得含糊不清了。
巫锦躲在暗处看得咯咯捂嘴偷笑,耳朵一动,听见远处杂沓涌来的脚步声,迅速翻出天蚕银丝来,拍拍阎绮陌的肩膀:“阎绮陌,看你的了。”
阎王爷把另一只“牛头”派出去以后,翻动手腕十指窸动,一条一条银丝就横隔在不起眼的地面上,隐隐闪着光芒等待着来人。
阎绮陌闪身从屋檐后跳起跃下,正好落在一群赶来的护卫视线中,回头看他们一眼,短暂的停留后继续朝着山庄大门外跑出去。
“人在那!追!”一群护卫举着武器冲出去,刚跑几步就听见砰砰、砰数声巨物倒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又伴着“哎哟”几句倒吸冷气的痛呼声相继而出,数半的人已经被那几根不知何处生出来的天蚕银丝绊倒在地。
跌倒在地上、重心不稳砸在同伴身上,不少人身上霎时青一块紫一块。被压得肺腑剧荡不说,跌得厉害的还磕破脸面磕出满头横流的鲜血来。
吃了教训再反应过来,哪里还见得着一根丝线的影子?分明是前面那只牛头面具在使坏,布下陷阱故意引他们绊倒丢脸,一群护卫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忿忿捡起自己的武器又继续追了出去。
阎绮陌跑的方向,正是对着水犹寒。
方才一直控制着将速度放得缓慢,等到那些护卫涌上来将水犹寒包围彻底以后,阎绮陌才真正提起轻功闪身离开人群,将后面的人甩开一大段距离。
让他们去缠着水犹寒对付好了,正好借此机会给这个人一点教训。
借着轻功飞跃出百米外的教主刚做好观望看戏的准备,落在一枝树干上还没休停下片刻,又皱起了眉头。此时一双眼睛望见讨厌的人身影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一群死命穷追的山庄护卫,不消多说,阎绮陌便知道今晚看戏的计划是毁了。
该死的水犹寒,竟然把人又引了过来?
而水犹寒——
早便看出阎绮陌这阴险心思,又怎会如她所愿留在原地让她阴谋得逞?此刻带着一群护卫追上前来,身形顿在一颗古树下时,微微仰头朝上空一瞥。
手握凌寒,剑光一闪。
——咔擦,阎绮陌踩的那根树枝蓦地断裂,被连根从树干上切下。
落地的除了一根粗茁树枝,自然还有那树枝上原本站着的人。只是树枝摔得突兀狼狈,而人却更似谪仙降世一般翩然落地。
虽形似谪仙,周身弥漫的气息却跟此大相径庭。分明是人间游走的修罗鬼刹。
“水犹寒,你有本事。”阎绮陌嗤的一声,似笑似怒。
“彼此。”
少了大半守卫的落霞庄里正有另一个身影四处躲避晃荡,在临近长廊旁的几扇门间来回穿梭,寻觅着有趣事物。
落霞庄百米外。
满地横尸和一声痛苦呻|吟哀哀飘出,阎绮陌将最后一剑送进半具残喘的躯体中,寂夜里彻底没了声。
凌寒剑极尽锋芒,吹毛削金尚不费分毫气力,更其为卓绝远扬的特点却是——不沾血。
脚下的土地已被潺潺流出的鲜血浸染,素色云履踏在腥红血河上留下了一道道鲜明的赤色足迹,遍地落梅于月色银辉中绽放,而皎如月光的一晃银剑上却洁净如新,不染一丝纤尘与屠戮过后的痕迹。
一轮孤月高挂黑山头,另有三寸月色落在尘世清冷白衣间,沿着剑身缓缓倾泻。
追出来的一群护卫里正好有五十二个人,是水犹寒和阎绮陌方才动手时数的。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阎绮陌瞥了眼自己旁边那堆尸体,二十六个。
身后的死尸堆积成一座小山,落霞庄里冲出来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可水犹寒手中的凌寒却并未收回鞘内。反之,缓缓抬起,直指前方。
阎绮陌盯着手里那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剑,是方才打斗时随手从一个护卫手中夺来的。
“二十七。”她突然指着水犹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