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举表哥,你怎么来啦?”魏长安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眉眼弯弯含笑:“快来坐,吉祥,上茶。”
“是。”吉祥应声为文鹏举添茶。
文鹏举坐到魏长安对面,合起手中的素面折扇,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今日有事来寻去疾,他不在,我便顺道来看看你……听说你崴脚了?”
“还好,”魏长安把石桌上的糕点往文鹏举跟前推了推,示意他尝尝,而后才说到:“那日下雨,脚下湿滑,踩到亭下凉石上不小心滑了一跤,不碍事的。”
文鹏举点头,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啊——
沈家后院扶苏凉亭下的凉石其实是从大晁国最南端的云州买回来的寒玉,其价格之昂贵,挂着朝职的文鹏举不便说明,但沈去疾那个钱多烧的竟然一声不吭地把那些寒玉全敲了换成了别的,搞半天原来是因为寒玉湿滑摔了魏长安。
魏长安还不知道后院扶苏凉亭下铺着的凉石被换了,她今日倒挺高兴的,便也同表哥文鹏举聊了许多闲话。
沈去疾一回来,沈福就禀告说文大人来了许久了,如今由大少夫人陪着,在新逸轩里等候大少爷。
人的情感都有难以抑制的时候,沈去疾明明知道文鹏举的真实来意,但心里却也一时难以辨明这里面的滋味儿。
沈去疾刚走到新逸轩的门口时就听见了院子里面传出来的说笑声,是魏长安和文鹏举——听着那两人谈笑,沈去疾自知道该作何反应,但她的心里还是发堵发懑了。
却是没理由放任任何情绪外露。
长身玉立的人就这么在新逸轩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又领着沈盼安静地离开了,从头到尾都不曾有一丁点儿打扰到院子里闲聊的人,悄无声息得一如过往的数载春秋,默默的,不为人知。
傍晚,从十八里铺赶回来的沈去病和沈介一起来到了大书房这里来找大哥沈去疾。
沈介一进门就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他不由分说地先灌了自己两大杯凉茶,然后才咂着嘴得意地说:“我和二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地成功把大姐的自由给夺了回来!”
“那包师傅也够贪的,”沈去病也是没样没相地往椅子里一瘫,有气无力地靠进了椅子里:“吃喝享乐全都来了一遍不说,他竟然还想着再从咱家烧锅上捞好处,最后还是沈介把那老小子灌趴下了他才松的口。”
沈介哀嚎一声,吐槽到:“真不知道老太爷是怎么和那样的人称兄道弟、尿到一个壶里的!”
沈去疾停下手里正在核算的账目,垂眼看着左手边被扒拉得七上八下的算盘珠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呗。”
“哎大哥,你今天和冯家大少爷谈的怎么样?”沈去病欠欠身子,从椅子里坐了起来:“我俩刚回来时还在路上见他了呢,他和沈从一起,在沈从家的铺子附近。”
沈去疾垂着眼皮,原本的浓眉大眼此刻看起来真正显出了几分眉清目秀的模样,她抬起手,轻轻地将算盘珠子一个个拨回原位,声音压的更低:“人分十八流,上九流当人,下九流做器,行商不入流。”
沈去病听懂了大哥的话,会意地眯起眼睛点了点头——都是在一个泥潭子里扑腾搅和的,谁也别自恃清高,更谁也别嫌谁脏。
沈介拧着眉毛挠头,再挠挠头,终于叫唤出了一嗓子:“大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二哥你又听出了什么啊?!”
……可怜的沈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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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安一点也不知道沈去疾生意上的事,她只知道这人每日早出晚归,每个月逢初十、二十、三十这三天不去酒楼茶庄或者十八里铺忙活,却也很少在她跟前露面。
伤心动骨一百天,魏长安虽然只是崴了脚,但等她真正好的差不多时,万安寺后山的枫叶林已经红透了。
魏长安能和沈去疾一起来万安寺散心,这还要感谢婆婆沈练。
沈练在万安寺为沈家点有几盏油灯,加上近来她的身体一直不大爽利,便挑了个风轻云淡的初十,带着芙蕖和几个孩子一并来了万安寺。
母亲在方丈处与那老和尚论禅,芙蕖姑姑守在外面,沈余年那疯丫头碰见一个闺中好友,便撒丫子同人家一起玩耍去了,沈去疾无所适事地抱着幼妹小锦添,和魏长安一起沿着寺庙后面的小路散步。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山。
一座万安寺矗立于此,便是鼎盛香火人来人往,然而山中本清幽,云深不知处,魏长安一下子就被远离尘世喧嚣的后山风景给吸引了。
走进枫树林之后,魏长安欢喜地蹲到地上挑捡漂亮的火红枫叶当书签,她身后不远处,一棵低矮的枫树之下,沈去疾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目光深沉地随着魏长安流转,她的脚边,小锦添也蹲在地上正自顾地玩着。
沈去疾的眼角无意识地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笑意,在日头光下流光溢彩。
这一刻岁月正好,却不知突然打哪儿冒出来一个身穿破旧僧袍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