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到底有何深意啊!
从出生就宣布她是个儿子,六岁时给她灌下汤药,落了她原本可以生儿育女的胞宫——这已经够绝了,可母亲还让董大夫日日给她针灸,活生生地把她从“沈锦年”变成了“沈去疾”——把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不不,不是,在沈去疾的记忆里,自己从来都只是母亲的儿子,无论是“沈锦年”还是“沈去疾”,她也从来都只是母亲的儿子,是儿子,不是女儿,从来都不是!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呢?是因为讨厌女儿吗?
可母亲很喜欢女儿啊!
——她能将沈余年宠到要星星就不给摘月亮的地步,就连继父沈叔胜醉酒睡了母亲房里的丫鬟而生的女儿锦添,都能被母亲养在名下,甚至宠爱到犹如己出的地步。
——可就是这样的母亲,偏偏对她沈去疾!总是以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严苛来要求,打骂责罚是家常便饭了,母亲甚至都没有对她笑过……
算了,这也不是沈去疾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了,反正最后都想不出来个所以然的,不如不费这个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深觉腹中饥饿后,闭目养神的沈去疾缓缓睁开眼,她在供桌上来回看了看,又探身过去伸手将供桌上的供品逐个翻了翻捏了捏。
供桌上除了那些不再新鲜的水果外,糕点之类能入口的东西皆是又冷又硬的不能吃,心情糟糕的人颓然地跪了回去——供品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换新鲜的了——下人又躲懒,母亲最近在忙什么?家里连下人都敢这样散漫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供桌上的白色蜡烛燃过了大半时,小祠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魏长安,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拎着一个小包袱,满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跪在蒲垫上的沈去疾下意识地抬手擦抹眉尾处早已干涸的血迹,而后她才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着蒲垫,半回过身来看向魏长安。
因为长时间没说过话,沈去疾猛然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她蹙眉问:“你怎么跑来了?娘知道你来吗?”
“是芙蕖姑姑让我来的,”魏长安怕沈去疾犯死心眼儿不肯吃东西,遂把手里的东西往沈去疾身边一放,故意引开话头说:“白掌柜让沈盼转交给你的东西,说是必须要你过目的,我给你带来了,连笔墨纸砚也给你带了呢。”
沈去疾做事从来专心,她抬手把账本接过去,边翻着账本边头也不抬地说:“再给我点两盏灯来。”
灯火昏暗的小祠堂实在不适合看东西,但是没办法,沈去疾就这么个习惯——当天的事一定当天解决,极少会拖到明天。
“我还给你带了吃食,”魏长安点了灯烛放在沈去疾身边。
沈去疾就着灯光翻看今日的账目,魏长安又把食盒提过来放到了沈去疾的另一边:“是余年送到新逸轩的,她说是她亲手做的……”
后面的话魏长安觉得有点不适合由她转述。
“……亲手做糕点……恭喜我被罚跪?”沈去疾边说着,边从账本里抬起头。
这人的眉眼在昏黄柔和的烛光里褪去了原本的清冷淡漠,她的嘴角勉力向上扬去,结果没成功,反而化成了一声淡淡的苦笑:“这臭丫头……这些都是她弄的?”
沈去疾低头看着食盒里的吃食,最后捏起一块炸带鱼,端详了一眼后,就没样没相地吃了起来。
果然是亲兄妹俩,哥哥不用猜就知道妹妹会说什么做什么,魏长安笑着蹲在一旁,盛了一小碗的米粥出来:“你慢点吃,仔细有鱼刺。”
“嗯嗯……”沈去疾闭着嘴点头,边把袖子口朝向魏长安抬了抬,嗯嗯嗯着用眼神示意魏长安——将我袖子里的帕子掏出来,我用来吐鱼刺用。
魏长安从沈去疾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叠的整齐的棕色方巾,犹豫了一下,换而把自己的绢帕递到了沈去疾嘴边:“用这个吧。”
沾了满手满嘴酱汁的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就着魏长安手里的绢帕——将嘴里这口嚼了鱼刺的鱼肉吐了出来。
“……给我吧,我,我自己拿着……”沈去疾抿抿嘴,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扔开了那一套用来给别人看的君子端方,干脆伸手将绢帕接到了自己手里,边吃还边问魏长安到:“你吃了吗?……要、要不要尝尝?”
不知这般模样的沈去疾让魏长安想起了什么,只见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眉眼都弯了起来,唇边梨窝亦是若隐若现的。
沈去疾旋即一愣,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抿抿嘴角,耳朵根红了个透——她只是太饿了。
魏长安垂垂眼眸,强忍着笑意,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河州城靠山环水,冬季凌冽的西北风被山隔住,寒气饶了半圈后卷着无愁河上的潮湿一并灌进河州城,夜里冷极了寒透了,三九天时甚至能活活把街上的乞丐冻死,遑论平时都没有人气的阴冷的小祠堂。
魏长安的耳朵和鼻尖都冻红了,她搓着手跪坐在旁边的蒲垫上,安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