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冷的魏长安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天光未亮,飘了一夜的冬雾正在散发着最后的寒冷时,沈去疾窸窸窣窣地摸黑爬了起来。
她先点了一盏烛灯,借着微弱的烛光穿好衣物,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锦添从魏长安的被子里抱了出来,她得抱小锦添去撒尿,不然魏长安可能一夜安稳后在破晓时坐上锦添尿的“小船”。
小锦添特别听话地放了水,沈去疾又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回到魏长安身边,结果小家伙舒服地翻了个身后闷头就往魏长安怀里钻去,还顺带着一脚把身上的被子蹬开了个口子。
“哎呦,你真是小祖宗本人了……”沈去疾叹口气,一只膝盖跪到床上,探身过来帮魏长安把被子掖严实。
屋中漆黑,豆大的烛盏的火光角度刁钻地映出了魏长安安稳的睡颜,沈去疾那只掖被角的手,忍不住地停留在了魏长安的侧脸上方。
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只是掌心微拢,使之看起来好像触碰到了那张温暖的容颜,修长的手指又隔空描摹了一下魏长安侧脸的线条。
一系列无声的动作之后,手主人的眼角满足地弯了起来,高兴得好像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纵使沈去疾的贪恋这一会儿的光景,最终却还是克制地在沈盼敲门前赶紧出门了。
沈去疾离开后,原本安然地睡着的魏长安睁开眼,摸黑把怀里的小锦添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闭上眼后,魏长安的眼皮虽然沉重,人却在翻飞的思绪里没了睡意。
她打小怕冷,每年冬天特别冷的那几天,每夜她都会缠着母亲魏黄氏和母亲一起睡,那时候,每当她钻进母亲的被子里粘着母亲睡时,父亲魏荣就会抄着手站在床边,用和沈去疾昨晚一般的神情看着她,终归却还是因为宠爱她而万事都顺着她。
只是父亲那似笑非笑又无奈的模样已在她的记忆里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记,如今莫名重合到沈去疾身上,竟让魏长安一时难以平静。
纵使知道来日未卜,可魏长安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若有一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等冬天来了,屋子里燃了暖碳铺了毛毯,孩子坐在毛毯上自顾地玩耍着,她坐在孩子旁边看着孩子嬉笑,孩子的爹……孩子的爹就闲坐在旁边的暖塌上,或捧着热茶,或执着书卷,眉目如画……
眉目如画?
魏长安叹口气,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么个词儿来形容沈去疾啊……
沈去疾?
魏长安复叹口气,沈去疾都言明了不要她,自己怎么还放不下啊……
放不下?
魏长安三叹气,从来都是一厢情愿的不曾拿起,如今又何来的放下一说……
当真是不该了。
……
再说那沈去疾,一早起来后未曾吃一口饭就匆匆去了怀璧楼,将入腊月,沈家所有生意里最忙的莫过于怀璧楼。
一忙就忙过了午饭时间。
当沈盼端着碗阳春面进来时时辰已过了午时,执着筷箸的沈去疾刚夹起一块豆腐送进嘴里,外面就传来了前堂白掌柜的声音。
“少东家,东家派人来寻,要您带着账本立刻回去一趟。”
沈去疾不解地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沈盼,然后她放下筷子,回身拿起书桌上的厚厚的账本,揣着满腹疑问离开了怀璧楼。
令沈去疾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方才吃下去的那一块豆腐,竟会是昨儿夜里到今日白天结束她唯一入口的东西。
沈家大书房——
沈练的头越来越疼——去疾这几年愈发的不听管教,明里暗里经常违拗她的意思,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沈叔胜那点“明着一套暗着一套”的小把戏,真是不成器!
沈去疾与母亲的想法完全不同——她早已有了自己独立的认知与判断,母亲的许多做法都太过专横,她不认同,便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结果却遭到了母亲极力的反对,母亲独断专权说一不二,可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并不想总是被母亲束缚着。
两个固执的人意见相左,难免又是一番争执。
沈练双手撑在书桌边缘,强忍着脑袋里被撕扯般的疼痛,一字一句到:“最后一个问题……后厨原定的六百斤熟花生,为何你让人买成了生花生?”
被母亲误用茶杯砸伤了的眉峰还在往外殷血,有血凝成血珠沿皮肤肌理滑下来顺着眼睛粘到了眼睫上,沈去疾眨眨眼,视线里有些模糊:“……熟花生二十五文钱一斤,生花生二十文一斤,炒花生的油是庄子上种的,咱们自己产的,不费钱,六百斤生花生买下来节省的虽不过才三两银子,但这三两银子作为年末赏钱赏给后厨却也是一个方便,何况后厨的关师傅说……”
“够了!”沈练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儿子的话,她拍了一下桌子,头低得更甚:“我让你买熟花生你就只管买熟花生就好,哪里来的这诸多借口……平添麻烦……往常你擅自做主改掉的东西我便不计较了,今年……今年年关家里就靠怀璧楼进,进账的……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