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5 长谈</h1>
钟夫人徐氏出身清远侯府,相貌生得端庄秀美,听说年轻时是副刚直个性。当年朔北战乱,徐氏因惦念挂帅出征的夫君背着老侯爷离家,只身远走边疆,途中遭遇伪装成流民的北燕敌军,幸而有惊无险。
这几年不知是年近不惑还是为沐晚的婚事日日操心的缘故竟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
却说此时徐氏进了卧房,面上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稳坐金莲的作派,谁料正对上沐晚裸着细腿儿身披轻纱清清凉凉歪在榻上发怔,手中垂落的书卷封皮子上隐约可见些放浪形骸的字眼,一打眼就知又是什么市井杂谈淫词秽曲,风平浪静的脸上不免就有些抽搐。
徐氏忍了半晌没忍住,语如珠炮地数落道,“沐儿,你成什么样子?多少回嘱咐你勿要贪凉,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是三伏天……”
话音未落女儿就赤着脚颇有些急切地跑过来,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扑进她怀里,喊了句阿娘。
语气又娇又软,仔细听去还带着些哭腔。
徐氏不由有些发愣,一时竟顾不得追究她赤着脚胡跑的行径,一手抚摸着姑娘的后背,柔声嗔道“好好的怎么娇气起来了?”
沐晚贪恋地在暖乎乎的怀抱里蹭了蹭,自知不能露出端倪,想待情绪缓和下来再浑科打岔糊弄过去,说些什么宫里伙食太差想念娘亲做的甜汤之类的俏皮话,可一想到前世自打被偷梁换柱送到狄戎之地,她至死也没能再见爹娘一面,心中那股酸楚幽怨的情绪就不住肆虐,眼泪也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濡湿了徐氏的衣襟。
徐氏这下慌了神,都说做娘的最了解女儿,徐氏再清楚不过沐晚这姑娘比谁都傲气,从来不是爱哭的性子。
往远了说,好些年前沐晚初学马球一次马受惊把她摔在沙石地上,整个膝盖血肉模糊,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当时硬是没吭一声;往近了说,谁不知道她恋慕那个小皇帝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宫里懿旨下来听闻入宫是个昭仪娘娘的位分,钟老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要去找小皇帝理论,她却没有半点哀戚之色,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将她爹爹给劝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氏和她刚才还在这儿的表外甥温子琼的脑回路倒是一模一样,“囡囡,怎么回事,小皇帝欺负你了不成?”
“不……他欺负不了我的。”沐晚抹了抹眼角,细声细气地说道。
她不愿多谈,仰起头,尚有些哽咽道,“我好像还是头回这么久没见阿娘呢,您怎么也不来看看我,是不是蘅儿那个臭丫头把您给拦下了。”孩子气地鼓起腮帮子,“这下可好,娘今后要只顾着疼蘅儿了。”
沐晚说的是她一母同胞的三妹妹钟蘅,九岁的小孩最是鬼灵精怪,入宫前她就爱同这个妹妹逗趣。
“别冤你蘅妹妹,娘今天出府时她还嚷着要跟来,要不是世楼世景答应带她去猎场,只怕还得费一番工夫。倒是你,多大的人了,尽和小孩子争风吃醋!”徐氏刮了刮沐晚的鼻子,假作嗔怒“行了,进宫这么些时日也没见仪态端庄了多少,怕是教习嬷嬷也被你唬弄过去了。”
“蘅儿也到了习射术的年纪了。”听着家长里短沐晚心中回暖,又娇声道,“哪里需要什么教习嬷嬷,女儿可是您教养长大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在阿娘面前才这样咧。”
徐氏知她说的是真话,十分受用,便是一笑道,“你惯会哄人……哭够了也该用饭了,哦,让侍候的人来替你把衣服穿好。”
见成功引开话题,沐晚立马点头晃脑地应下。
随后阿菱领着几个宫人服侍着二人用完午膳,听闻宫外头一阵喧闹,一出门便见一群人乌泱泱拥着一位大太监朝这边来。来人是皇帝身边伺候的,说是陛下听闻钟夫人入宫探望,知道她颇爱茶艺,便赏来一套阳羡的紫砂茶具连同杭郡新进贡的明前龙井以供娘娘和夫人一同品评。
徐氏谢过皇恩,那边几位专事烹茶的侍女便来叩见,徐氏让她们按此落座,有模有样指点一番。自斟了一盏茶,对着茶香缭绕眉眼舒泛了几分,一边对沐晚奇道,“沐儿,是你同陛下说的阿娘好茶?”
前世沐晚并未留钟夫人用午膳,也就没有发生这档子事,她此时觉得这是迟云湛心怀不轨,这是变着法子讨好爹娘叫他们帮着对付朝里那帮唱反调的老家伙呢。于是默默摇头,咕哝道,“我和他说这个作甚。”
“陛下对你还是上心的。”徐氏轻叹,瞟了一眼正为她们斟茶的宫人,继续道,“……你可听说了,褚家正与时家议亲。”
“听过,只是不知是时家哪位姑娘?”沐晚自动忽视了前半句,忽然听见这个话茬,隐约有些印象。
“四姑娘,虽说与时相不是一母所出,但从小一同养在时老夫人膝下,感情是极好的。”徐氏答道,“去年惠王妃入京的宴席上见过一回,性情柔婉和顺,和褚鹤那孩子一柔一刚倒很般配。”
沐晚兴致缺缺地玩着腕上的玉镯子。
徐氏有些气恼,“你可知阿娘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