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卷一】15 探視(2)</h1>
虞城显赫的望族,武帝开朝的功臣。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宗族党附不可计数——大启建朝一百三十余载,陈家与迟氏皇族并驾齐驱、贵胄公卿满载史册,才是那个权倾朝野而无所谓收敛的大姓。
昭景八年,陈妃为先帝诞下庶长子云殊。昭景十三年,宫中惊变,荣皇后故去,荣氏衰微,后位虚悬,陈妃一度成为炙手可热的人选。陈老国公仗着累世经学,引着儒生史官处处与先帝施压。
就这么拖了几年,也是世事难料,某一年祈雨祭祀途中先帝遇刺,流落险境九死一生,得宫中一位良美人舍命相救。美人位次卑微,是陈氏旁支一南境小门小户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待先帝情深义重,先帝遂于山野中许下诺言,如能平安还宫,必许她后位,一时广传为天下佳话。这良美人便是后来的继后,这一番因缘造化惹得朝野也众说纷纭。也正是那一年时相父亲为江州刺史举荐入京,登上政治舞台,他的儿子数年后宦海沉浮成了大启首辅之臣。
后来同样世事难料,沐晚和迟云湛相识六年,他每笑说自己要建功立业,她只以为他是想驰骋沙场与边境胡马一决高下,未曾料有一天先帝居然会传位于他。要知道迟云湛生母不过湘州一庶族,十二岁前混迹民间,而大启依凭世家发迹最重血缘门第,先帝虽将他寻回,对他却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反倒虽忌惮陈家,可与大皇子云殊并无芥蒂,一贯以储君视之。
今天这局面想来连陈家也未曾料到。
徐氏只是口快,见她虚心,肃穆了神色直言道,“你祖父、阿翁、大哥哥都是最清正之人,太师府本也不指着女儿求什么富贵权势,当初应下这门亲事也只是盼你遂愿之后平安喜乐。现在情势却变了……”
沐晚吹着茶水,仔细听着,思绪却飘了很远。
她与新帝二人的婚期是在去年由先帝定下的。
正月的时候老皇帝在除夕家宴上还很有感触,摸着胡子大笑,说“原以为太师府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只有如我那大儿子的温润性格才能消受,没成想栽在了我这阴晴不定的二儿子手里。”
这番话说得满席都替老皇帝尴尬,他自己倒不觉得。
云湛好似并不在意阴晴不定的评价,也不看她,唇边笑容纹丝不改,自斟自酌,长饮了一杯酒下肚。而皇长子云殊与项氏闻蓉成亲三年有余,大皇子妃温柔恭顺,是个知书达理上善若水的女子,听了此话温婉的笑容也是一僵,云殊想是觉得老皇帝的话很不合适,但贸然出言又像自己把玩笑话当真了,不由频频用余光扫了沐晚几眼,也没说话。
说到底一腔真心倾付,饶是沐晚私下是个放诞的性格也被这几句话臊地脸热,一时又讨厌老皇帝这样说云湛,一时又怕她的阿湛因为老皇帝的戏言起什么莫须有的疑心,一时又气他好似浑不在意,沐晚可不是个会藏心思的人,本想说上两句却被与她座侧交好的九公主拉了拉袖子拦住。
好在继后虽然出身不高,却是个长袖善舞的妙人儿,当下就接话道“闻蓉与殊儿琴瑟和鸣伉俪情深,钟家姑娘与湛儿今后也该举案齐眉。”
老皇帝看了一眼继后,点点头,朝迟云湛道,“世间造化奇妙,际遇无常,钟家那孩子既与你有缘,你是要好好待她。”
云湛答了句是。
又转向沐晚笑道:“太师府满门忠烈,届时你二人的婚礼自然也要风光大办,孤必亲自与宴。”
沐晚一袭盛装,谢恩过后仰颈将杯盏中葡萄美酒一饮而下,双颊泛红垂下头去,方低低应了声,金步摇垂下的珠饰在乌黑云鬓间打着颤儿。虽然造作出了淑女作派,心里则醉着对座上君王腹诽了一堆浑话,暗骂他老不正经乱七八糟趁早歇歇吧什么的。
没想到及至二月老皇帝居然真的大病一场,一歇不起嗝屁了,甫闻国丧她在闺中心虚了好一下午。
没一会儿传言就说,先帝颇为信任的右相时青对殿外宫妃大臣们宣读了遗诏,遗诏中传位二皇子云湛,令陈国公辅政。
那段时日整个朝野着实起了一阵风波,不过前世时她没有细究的想法,这事沐晚而言最大的影响是遗诏让皇子纳妃成了天子娶亲,她从好好一个正室被逼无奈成了妾室。
按理堂堂太师府嫡女没有作妾的道理,纵使嫁与皇子也一样,可帝王就不同了。朝中文武百官就选谁为后的问题争执了半月,所列人选有她、时七姑娘还有陈老国公的嫡孙女。名正言顺也好,横插一脚也罢,谁不想自家姑娘得到入主中宫的殊荣?各方势力僵持不下,最终也没决定出来。
云湛生母早逝,成了太后娘娘的继后提了个主意,说不如先让后位空着权当为先帝守丧,而沐晚与云湛的婚事是先帝指下的,自然应当践行,相府七姑娘、国公府三姑娘蕙质兰心良材美貌,也该一齐入宫,便让她们位次昭仪,待他日看谁先为皇室生儿育女繁衍子嗣谁更得新帝欢心,适合凤位之尊,再行册封。
云湛在这场选后争论中出乎意料地少言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