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四梦
每个人都会有噩梦,他也不例外。所以,每当他在夜里辗转反侧眉头紧锁时,我都分外珍惜。
他睡得很不安稳,是在做噩梦吗,如果是的话,希望他的梦会比我的恐怖许多,但请不要惊醒他,我不希望他的噩梦结束,我希望他溺死在噩梦里。这是我唯一能够报复他的方式:为了观赏他的丑态而任由他被噩梦纠缠。
我忍不住要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狠掐下去,让他死在梦中。但我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只是单手轻轻按压着他的脖颈,感受他暴起的肌肉,每一道鼓起的青茎都是他恐惧的证明,我不愿错过。
我忍不住笑了,学着他以往审视小丑般审视我的眼光,我笑了,每个人都是普通人,他也不例外,即使是飞鸿羽翼的摄政王,万人之上,在我之上的暮迟,也会做噩梦。
我意识到,他并不是不可击败的,他也会像我一样惧怕噩梦。
屋内和夜融为一体,共享闷热的空气,盛夏的炎热使夜晚躁动不安。昼极借着月色端详暮迟的侧颜,银色的月光将他照的惨白,像一个虚弱的病人。昼极看得很仔细,生怕错过他肌肉每一帧的跳动。
或许是昼极逼仄的目光吵醒了暮迟,暮迟长喘一声从梦中醒来。
月光能将狼顾鸢视的暮迟修饰得如西子病弱,也能把幸灾乐祸的昼极修饰得如褒姒绝美。
暮迟睁开眼,被黑暗包裹着的他,唯一的光源是被月色包裹着的昼极。他以一种欣赏的心情笑得很温柔,这让暮迟有一些恍惚,仿佛在夜色中指点光明的不是月亮,而是他。
梦中醒来的人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分不清哪边是虚弱的现实,哪边是强大的梦境,又或者,哪边是扮演弱者的梦境,哪边是正当强者的现实。现在的暮迟,还在噩梦遗留的混沌中做着现实的弱者。
虚弱的人总是特别容易陷入爱恋,因为那是唯一的依靠,尤其是暮迟这种,好久没有做过弱者的人,虽然只是在梦中。
暮迟突然想起,这七年来,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朝堂下,只有昼极一直伴他左右。
人总是贪心的,想要权力,就想要权力下压迫的顺从,想要顺从,就想要顺从下暗涌的甘愿,想要甘愿,就想要甘愿下应有的情倾。
所以,在暮迟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在摩梭昼极的脸颊,在描着月光的痕迹,指尖和银箔般的月色共同用吻赞美昼极的脸颊。
昼极轻轻的鼻音流出一句嘲笑的短哼,翻身躺下,拒绝月光的赞美。
暮迟翻身而起,披上月光,将黑暗中的昼极尽收眼底。
然后,他自己都忘了这个晚上的吻到底来源于怎么样一种冲动,只是在这之后分外好奇,当月光刻在别人的唇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甜的。
“仲父,还请仲父断决。”最近暮迟走神的频率有些高,在以往根本不需要我去提醒他做出断决,或许,我能有机会趁他走神提拔一下我的羽翼。
丞相在下面催促道,”如今圣上束发即满三年,是时候筹备封后大典了,臣斗胆,请愿早日封后。”
“仲父,朕不知如何是好。”我小声的试探,期待他能一直走神。庭上庭下一片寂静,谁人都知帝后同位,后宫前朝盘根错节,虽说封后约等于交与一半权力,但于我来说正是这分出的一半权力才是真正的实权,当然是在暮迟没有把手伸到后位候选人的前提下。这约等同于一次权力洗牌,是决定我弱冠之后能否有实权的关键。
大概人人都在腹诽摄政王此时的沉默不语定是怀了鬼胎,但只有我知道,在这和我并坐厚厚珠帘之后的他,只不过是走神了。
于是我断决到,“丞相,既然提此,你可有。。。”良计二字还未出口,就被暮迟打断吞下了肚。“孤认为,谈此尚早。”短短四字,坐实了摄政王的地位,无人敢反驳,就连丞相也是抖了抖,退了下去。
唉,不怪丞相,他是母后留给我唯一一枚幸存的棋子了,他还活着我便欣慰不已了。
韦尚书又上前来表,“魏亭风治水有功,特求嘉奖。”
我扭头去看暮迟,他并无表示,看起来是又走神了。
“他想要什么?”我开口问道,没想到魏亭风爬的这么快,看来他妹妹的贵人很快就能晋了。
“这,魏亭风只求皇恩赫赦,将积病老夫从边疆移回关中受罚。”韦尚书替表的那是魏亭风,分明替表的是他的旧相识,被革职的魏巡抚。
我试图在暮迟眼皮底下晋一个不会为他所用的人,“罪无可赦,晋魏亭风。。。”
他拽了拽我的手腕,打断了我的话,我一惊,凉意从骨头渗透处爬上背脊,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他,害怕他会因为我无号施令把我活吞在朝堂上。
但没想到,他又走神了,他扯了扯我,低声问我,”韦官何言?“
”魏亭风治水有功,恳请赦免流放的魏巡抚。“我凑过头,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试探,”朕想晋魏亭风。“他没说话,扯着我的手腕点了点头。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