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晒不透,便容易受潮。
若是抽了芽,一年的收成要白费了。
大家都是庄户,看天吃饭,今年年成不好,便盼着来年风调雨顺。
可这天爷脾气捉摸不透,该下雨的时候不下,要晴天给你雨天。
众人叹息一声,都面色不好。
中间盘腿坐着的一个老者,光敞开白褂,从裤腰带上解下烟枪,朝石磨上磕了磕,一番吞云吐雾之后,在众人沉默之中,面沉如水的说出一番话来
:“今年七月下雨,八月酷热,正好九月让蝗神产卵嘞。”
他又吸了口烟,下了个结论:“明年只怕又要闹灾了!”
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耷拉了眉眼,蝗虫过境,遮天蔽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民国二十一年也是这样,蝗虫过去,又发了瘟疫。死了太多人了啊!”
现在是民国二十五年,不过过去四年,那惨痛记忆给人心里带来的创伤还未泯灭,所有人在白日里打了个寒战,有失去了亲人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怕是河神发怒了呀!民国二十年就说要祭河神,你们舍不得妮儿,河神便降罪了啊!”
老者说完话,低头装起了烟丝,又重新嗒吧嗒吧吸了起来。
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空气静下来……
远处传来嘚嘚嘚嘚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踩在地上,渐渐的,愈来愈近,好像是朝他们这儿赶过来的。
有人站了起来,扒着土墙往外望去。
保长
乡间道上,一匹青骡驮着个男人,两个兵勇扛着长枪跟在后面。
领头坐在骡子上的男人颇有些不紧不慢,等进了村子,手下提醒一句,
那男人才揉了揉叫太阳晒得惺忪的眼皮,打个哈欠,靠着手下的支撑下了骡子。
“你们村长呢?”他岔腿站着,说一口带点方言的官话。
围坐在树下唠闲磕的人早已经站了起来,陆金也随大流,他扯了扯遗光,叫她躲到自己身后,眼见着刚才抽烟的老人将烟枪往裤腰上一别,走出来。
“李保长,恁怎空闲到俺们村哩?”
叫李保长的中年男人,眯眼瞅了瞅那面带讨好的老人,并不搭话,反而伸手拨弄着身上的皮褡裢。
那里塞着几颗弹子,他后腰上还别了把小巧的盒子炮,在阳光下闪着乌黑锃亮的光。
村长面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他神色更加卑微,眼角隆起的褶皱深刻。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猜测,
这保长平日里都喜欢在县城待着,有什么吩咐也都是喊人让各村的村长亲自进城听他示下。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没有好事哩!
李保长摆弄够了自己身上的装饰,才清了清喉咙,开口从归德上个月的蝗灾到上旬县里收到的征收粮,数量只有往年的一半。
拉拉杂杂骂了一通,乡民们满腹委屈,却迫于保长的派头,不敢争辩。
说了好久,他自己也觉得口干,环视一圈,连个水壶也没有。
大太阳下,只一群晒得眯缝眼的乡民强撑着抬眼看他。
面面相觑……
这破落地方,人也蠢的要死。
他强咽下口唾沫,觉得嗓门干疼。
“长官听说你们村里世代守着黄花寺,有能人把式可以沟通河神。长官盼望明年风调雨顺,大家都好过个安生年。这件事情我已经替你们应承了。做的好,今年征收粮的事情就算过了,县里还会有大大的奖赏。”
他背着手,露出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
听了这话,在座乡民都保吭气儿(沉默),村长满脸愁苦,望着保长的笑脸,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保长,这事情俺们可不敢胡毬喷(吹牛)”
他见李保长面色阴沉下来,急急说道
“几十年没整嘞,这谁能说滴准?”
他说话间,一个灰色的人影正从村口进来,顺着墙根悄悄溜走。
“哪个?站住咯!”
李保长一声爆喝,那人吓了一跳,立在原地,被从后头一脚踢翻在地。
遗光吓了一跳,陆金拉住她的袖子,两人朝人群里又藏了藏。
李保长踢了人火气却还没下去,在场的个个噤若寒蝉,怜悯的看着那人叫乡勇像拖狗一样扯起来。
他的脸叫人捏着抬起来,虽然五官因为疼痛而挤压的变形,
老村长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王老九!”
“你村里人?”李保长问道。
老村长忙点了点头。
“做贼了还是杀人了?不敢见人。”
李保长拍了拍王老九的脸,后者发出痛苦的嘶声。
“别废话。”李保长突然转身对着老村长厉声呵斥
“别以为我不知道,民国二十年老沟庄领头办事,说好了一个村出一个。你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