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母妃是知道的。”戎华仿佛并不在意,待侍女收拾了一地狼藉,殿内只剩他们母子二人时,又捧过一盏新茶。“是儿子太莽撞了,母妃勿怪。”
玲妃冷冰冰的表情此时才有了融化的迹象。“你舅舅告诉你的?”
“是,外公突然放权,儿臣心里总是不安。难得舅舅回来,便去相询。”戎华道。“四弟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在朝里埋了不少钉子,何况我们是骨肉兄弟,我也不想与他为敌。若能借此事让他退步,倒是皆大欢喜了。”
“你是想要证据?”玲妃立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可惜她却给不出。“我幼时无意间听到父亲和哥哥争吵,才知道此事,并无实证。”
戎华并不意外,他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依我看你也不必担忧,此事父亲是不会瞒皇上的,皇上绝不会让倾儿继位。”玲妃道。“三皇子出身不够又无寸功,五皇子年纪尚幼,也不足为惧,储君之位舍你其谁。”
戎华忽而一笑:“这还是母亲第一次,这么同我说话呢。”
玲妃一怔,端起茶杯掩饰不自然的神色。“以往以往韦氏的人盯得紧,现如今我代掌凤印,咱们母子才能说说贴心话。”
戎华却道:“我是说,母妃还是第一次,直接表明想让我继位。”
玲妃恼道:“你这叫什么话,你是我的亲儿子,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
“可我倒一直觉得,母妃对四弟关心更多。”戎华笑道。
戎华成人后虽住到了宫外,但也是日日进宫请安,玲妃并未觉得与儿子生分,却不想戎华说出这番话来。
戎华语气轻松,说的却是抱怨的话。“儿子年纪不小,不好在后宫多待,每次请安也说不上几句话,十句有八句倒是关于四弟的。”
玲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常挂在嘴边的一直是“倾儿”。仍旧秀美的面庞浮上几丝愧疚,玲妃歉然道:“是母妃不好,倾儿自小没了母亲,我难免多看顾他些,难为我华儿了。”
戎华却话锋一转:“母妃向来视四弟为己出,儿臣却不明白。舅舅因姨母之事向来疏远四弟,母妃既然也知道真相,为何还与姨母亲近,甚至对四弟爱屋及乌呢?”
玲妃面上闪过一丝惊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戎华面色平淡,仿佛只是在和她聊些普通家常,问出的却是她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她看着戎华一天天长大,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她缓缓道:“华儿,你今天是来逼我的吗?”
“母妃错了。”戎华眼中的笑意更深。“就如母妃说的,我们是至亲,母妃一心为我筹谋,儿臣只有感激的。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才特来一问。”
玲妃不想再多谈,笃定道:“娲族世代为奴,你父皇是不会让有娲族血统的人继承皇位的。倾儿名不正言不顺,手上更无兵权,是绝无法与你相斗的。”
“那便借母妃吉言了。”
匆匆送走了儿子,玲妃却始终愁容满面。自从戎华出生,她便将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如今马上就要功德圆满,她却始终不能安心。
十多年前,她亲眼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香消玉殒。邵清珑自幼受尽宠爱,却没有丝毫骄奢之气,反而大方得很,事事都与她这个姐姐分享。她不在乎父亲给的奇珍异玩,不在乎宫里的明争暗斗,甚至不在乎帝王给的荣宠。她死前唯一留恋的,只有她的儿子。
“姐姐倾”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望着玲妃,喃喃着戎倾的名字。
自那之后,玲妃便时时照拂戎倾,对他的关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那时太子已立,皇后势大,她照顾戎倾也是将戎倾当做了戎华的挡箭牌。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对戎倾的关心早已成了习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对戎倾的疼爱,究竟是不是出于真心。
“邵清珑”
玲妃走出殿外,看向珍珑阁的方向。自珑妃死后,珍珑阁便被封禁,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几角破败的屋檐。玲妃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沉声道:“我已经输过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华儿输在戎倾手中!”
戎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戎倾却仍在查找线索。此事太过久远,一时半刻也查不到什么,因此虽然心仍旧悬着,戎倾却把精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依旧忙得不见人影。仇幽如今睡得极沉,每每都是醒来后感到床上的余温,才知道戎倾回来过。
因为动了胎气,戎倾便吩咐阖府上下不得打扰他,只让他安心养胎。仇幽虽然闲不住,但腹中却越来越热闹,折腾得他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也确实没有心力多管了。
这日难得晨起时戎倾还在,仇幽很是腻歪了一番。戎倾盯着他喝了碗汤,才出发去城外。他们在京城孤立无援,须得及时备好后路。
仇幽一个人百无聊赖,抱着盘酸甜点心坐在廊下,不一会儿就吃进去一半。
“王妃少用些。”凝霜在一旁劝道。“马上就要午膳了,都是王妃爱吃的,且王爷和徐大夫都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