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他与仇幽多年未见,原以为对方还是那个瘦瘦小小、为颗糖果能开心一整天的孩子,却没想到如今精明得很。他在大皇子面前夸下海口,却是寸功未立,眼看便要被扫地出门,只得硬着头皮来找仇幽。
“方先生怎么站着,你们是怎么待客的?”仇幽一进门,便佯装不满地朝凝霜道。
“奴婢知错。”凝霜配合道。“府里的椅子粗陋,客人怕是不喜欢,奴婢这就换一把来。”
方辽被臊了一脸,不情不愿道:“王妃折煞草民了。”
仇幽在主位坐定,似笑非笑地朝方辽道:“也没有外人,小叔就不要见外了,莫非真瞧不上我们府里的椅子?”
凝霜换椅子的话只是说说,端上茶水便退下了,只有肖甲板着脸站在仇幽身侧。方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泄气般坐了下来,原本兴师问罪的气势也消了个干净。
“既然是叔侄谈心,还是不要让下人在场了。”方辽斜了肖甲一眼。他认识这位逸王的贴身侍卫,今天本是见逸王出了城才来的,没想到这侍卫还在,甚至将他当蟊贼一般捉进了府中,害他丢尽了脸面。
“肖侍卫是王爷的心腹,忠心耿耿,没什么听不得的。”仇幽道。
方辽看了肖甲一眼,对方仍旧木着脸,半点反应都无。方辽却是心里一惊,仇幽敢留肖甲在这里,显然是已经将身世全数交代给了逸王,自己手中的把柄怕是没有用了。
“小叔此来有何事,不妨直说。”仇幽道。
方辽表情一换,亲切道:“咱们是亲叔侄,今日不过是来叙叙旧。自从大哥过世,方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三叔本以为今生难以再见到亲人了,没想到还能再与你相见。”
仇幽却不为所动。“记得三叔第一次约我出来,也是说的这番话,可惜随即便劝我弃逸王转投大皇子。怎么,今日不提此事了?”
方辽讪讪道:“那时不知你与逸王情深义重,想着若你能投效大皇子,叔叔也能多看顾你些”
“是么,我怎么听说三叔在大皇子那并没什么要紧的差事呢。”仇幽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三叔随我来逸王府,我虽不才,但做王妃嘛,安排个把人还不在话下。”
方辽被仇幽讥讽得面色通红。他何尝没想过走逸王这条路,可惜当初穷困潦倒时是戎华救的他,自己以往的把柄也都落在戎华手里,根本没有改换门庭的可能。
方辽恼怒道:“是我错了!我还以为你会念及往日旧情,没想到逸王妃根本是六亲不认!”
仇幽这才敛起了笑容,叹道:“三叔何必说这个,当年你接济我们母子的情谊,我都记在心里。”
方辽面色一缓:“当初你母亲安贫乐道,在乌烟瘴气的府里,是难得的明白人。我看你们过得辛苦,便搭把手罢了,从未想过还有今天。”
这倒是真话,仇幽暗想,怕是母亲也未曾料到,事情会一夕剧变吧。“那日母亲身死,我侥幸逃得性命,辗转被人收养,改名换姓才活到现在。三叔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苟延残喘而已。”方辽叹道。“当时兵荒马乱的,东厢又起了火,我便逃了出来。东躲西藏了几年,才听说官兵把厢房里烧死的人误当成了我,这才逃过一劫。”
仇幽之前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不知这烧死的人是自己倒霉,还是三叔有意为之了。
“说起你母亲,虽为娲族,但人美心善,又聪慧过人,时常出府帮善堂施粥赠药,城里的人都感念她的恩德呢。”方辽又道。
仇幽知道他想说什么。“没错,我之所以能逃出来,也多亏了母亲的关系。她是隐流中人,将我救出并托付给养母的也是隐流。”
方辽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忙道:“小幽,三叔并非是眼红隐流的门路,只是如今逸王与大皇子同进退,若是隐流也能出一份力,岂不是事半功倍。”
仇幽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疾不徐道:“我就知道三叔是为这个来的。没错,我是有隐流的一部分权利,但也只能探听些小道消息,当不得大用。且如今太子倒台,大皇子和王爷的结盟已然解除,我身为逸王妃,自然要偏帮我家王爷了。”
方辽也知道说不动仇幽,仇幽是光明正大的逸王妃,肚子里还有未来的世子,怎么可能贸然转投大皇子。“我也是为娲族着想。大皇子与逸王是亲兄弟,纵使有些争执,也不容外人插手。隐流此时抽身而退,才是上策啊。”
哦,是要我两不相帮。仇幽暗自翻了白眼,叹道:“三叔敢说我却不敢信,自古帝王无情,今日我也不怕说出来,若是大皇子继位,我与王爷怕是没有活路的,此时抽身为时已晚。”
“怎么可能!”方辽忙辩解道。“大皇子从未有过兄弟阋墙之念,任谁都不会想留下一个残害兄弟的名声啊。”
戎华可不像在乎名声的人,仇幽心道,要保全自己只有靠实力。戎倾之所以有了退意还筹谋不断,正是要保存实力,让戎华即便登基,也不敢轻举妄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