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初开,无既无续,无启无终,待到尘埃落定,三界始分,无色者为法,有色者为实,以实贯法,生诸形色,生主从谁?杳无定论,只知地外有天,天外有法。实界中,轻而缈者谓虚空,丰而厚者谓阎浮,虚空界二十三天,风鸣电掣,变幻无常,为天人所居。天人勇武好战,每战必天崩地裂、日光失色,余威难免波及下界,使众生涂炭。时有异人,借东极殷山之地势,在接天处布下法阵,以镇天地、守苍生,此即觉天门之源起。这异人在后世被尊为昙提上人,而本代觉天门掌门,便是她的一十一代嫡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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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比严山,义同瀚海,两者俱是绊人之物,直教人轻故我,忘生死。
寒星上人足下一顿,眼见尧紫目中一滴惨泪,尚未落下,肚腹便如皮球般从内而外鼓胀爆裂开来,赤雨如雾,碎肢横飞,一个活人转眼便化为一滩血肉,正惊疑间,一物骨碌碌滚到脚边,定睛一看,却是只染血的眼球。
“吾料此子愚痴,临阵必悔,故在他体内种下的非是阴蛭,实是尸虫。”善法慈早在立足之处划下圆阵,阵名空空,隐诸人行藏于内,外见不可觉察。
东方无极道:“他却料不到一片忠心反成了克制恩师的阵引,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眼见徒儿惨死面前,寒星上人纵是历经风浪,亦不由大恸,只是未及震怒,事态复又生变。只见方才溅到外袍肌肤之血,此刻竟如有生命,似无数细小丝虫纷纷钻入肌理,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寒星上人如遭重压,不禁倒退一步,以手扪胸,印堂间一股黑气游移不定。
“上尸瞑顶,中尸伐脏,下尸锁阳,”善法慈从隐匿处踏出,以拇指甲缘划破中指指尖,双手并用在虚空中画下三味法符,旋即食指插入,从中一拉,向两旁抻开一张五柱三眼的法网。“这三尸五行阵至阴至秽,专克玄人灵气,师弟你是否觉得灵根蒙昧、毒气浸体、躯体沉重如山?”
寒星上人当机立断,二指合拢点自身五穴,一股旋风随地而生,如一结界将他围在中央。待到风住尘消,目障散去,但见其中所立之人,劲态松姿不改,而苍颜鹤髯皆不见,丰神如玉,挺拔如枪,分明是盛年之貌,哪里还有半分老态。
“天星师弟,你这副皮相,吾可有几十年不见了。”善法慈笑眼弯弯,话里寒意森森。
东方无极此时亦走出空空阵,铁扇对着腕节一敲,奇道:“为徒十余载,我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原是这般模样!”
“有何足奇,本来修法之人就比常人岁月弛缓,何况他既是吾师弟,又怎会比你师伯我更老态。”善法慈微颔道,“只是这一来,能动用的修为尚有几分?”
为阻尸毒入髓而自锁五轮,本是不得以之举,然寒星上人根基深厚,虽隔断气脉流动,周身仍散发隐隐威压。他眉目锋锐,含住一丝悲意,审视的目光依次扫过眼前诸人,最后看向为秋墨旸所控制的岳辰。秋墨旸蓦然垂首,不敢直视,而岳辰看清寒星上人的模样,却是心头巨震,脑海中似有物呼之欲出。
“师弟,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不欲为难于你,今日我只问一事,你若据实答之,那么一切都好商量。”善法慈上前一步,沉声逼问道:“天人之骨究竟在何处?”
“没有这种东西。”寒星上人收回目光,斩钉截铁作答。
善法慈一甩衣袖,道:“明人不说暗话,百年前那场天雷,威而不发,怒而不迁,集聚一处,乃是天人堕天之征象。天人不比凡人,即便色身尽毁,骨殖亦有残留。谈踪老儿偏心于你,那物不传给你,又能给何人?”
寒星上人沉默不语,暗暗蓄起残余之气,在掌中化出一把长剑,那剑又不同于先前师泠风所化之剑,却是无染无垢,通体剔透。
“好、好,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善法慈一闪身,罪、阴二邪合路而上,一时刀兵碰撞,银光耀动,铿锵声不绝于耳。
东方无极抱胸观战,看了片刻,忽阿也一声,道:“细看师父这眉目神致,怎么与我那泠风师兄竟有三分相似?”
善法慈按阵不动,道:“不独贤侄作此想,此事吾当年亦觉蹊跷,若非吾这师弟当真不近女色,吾都要以为师泠风是他在外生的儿子了。”
三言两语间,战况已见分晓,寒星上人将残气凝于剑锋一线,只求速决,招招制敌,二邪左支右绌,颓势渐露。善法慈未料到烈天星被重阵所压,仍有如此威能,下一刻,只见他一个飞身,一剑劈向罪无肠,罪无肠急刻间错开心口要害,一条坚实悍臂如同软泥,竟被齐根削下。善法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捏了把凉汗。
见情态不利,东方无极一把拉起虚弱的师泠风,五指如钩锁其咽喉,大声道:“师父再不停手,泠风师兄可要没命了!”哪知寒星上人看也没看,手中利剑一应原路,直取善法慈而来。
“烈天星,没想到你竟是冷血之人!你不要宝贝徒弟的命了吗?”善法慈不由大惊,须知他阵法一流,武技却只得三流。匆忙间,他连退数步,左顾右盼,见秋墨旸离得最近,遂死马当活马医,从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