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博授了意,点点头道:“白鹿真人行医之地众多,的确也曾在仁寿山附近治病救人。不过据我的消息,白鹿真人十几年前就已经羽化归天了——我这消息也不十分确凿,可以听个七八分。”
江无月面沉一瞬,便恢复了常态。只是桌下手指攥了紧,如何也松不下来。
游儿偷眼瞄着她,想了些慰劝的话,还没开口,就听朱达博说道:“江姑娘找白鹿真人何事?若是要学医的话,州牧府里,医经名士也是有的。”
江无月语调平静:“多谢朱先生好意。待我先去找过,再做打算。”
朱达博还想再问,游儿已经从腰间取下葫芦,拔起塞子,酒香就绵绵流了出来。
朱达博被引了去,抚掌大笑:“可是你那师父酿的桂花酒?”
游儿又将塞子盖上,递给朱达博:“晚饭时,咱俩再喝过。”
“你这个师父虽是神秘得很,酿出的酒倒是十分好喝……”
朱达博一脸欢喜接过酒葫芦,不忘调笑一番:“你个女娃,腰里挂个葫芦的逍遥气派,倒可与壶公一比。”
游儿一愣,转而盈盈浅笑:“那我可比不上。”
倒是江无月忽然问起:“壶公是谁?”
“你既要行医济世,怎地连壶公都不曾听过?”朱达博哑然失笑,“数百年前,有一个身怀绝技、乐善好施的卖药人,传说他的药,从不二价,凡是用了他的药的病患,皆可当天痊愈。他虽日收钱数万,却都将钱布施给困苦饥饿之人。
因为他诊病卖药的地方常常悬着一个药葫芦,更有传说他那葫芦里装着乾坤天地,与此世间无异,故世人称他「壶公」——
不过,后人得见者少,你未曾听过,也情有可原。反倒是他有一弟子,在后世方士间流传更广一些。”
江无月道:“莫非是这弟子医术强过壶公?”
朱达博笑道:“非也,而是其经历更为曲折,且还有一个缘故……是说有一日,汝南郡一个管理集市的官员,名叫费长房,在酒楼之上饮酒,看见楼下的街边,正悬着药葫芦卖药的壶公。
费长房起初并没有在意,待他一直喝到楼下集市关张,行人散去,就见那老翁悄悄跳进了葫芦里。
费长房惊讶之余,更断定这位老翁绝非等闲之辈。于是恳切求拜壶公为师,并追随壶公进山学习方术。
谁知还未学成,费长房因思念家乡想下山去了。临行前,壶公疼惜弟子,特为他制了一张符。
此符遇水不融,遇火不化,持符在手,只需念动符上咒语,便可鞭挞百鬼,令其灰飞湮灭,驱逐妖邪,使其不得近身,世人称其为「壶公符」。
费长房一路携此符,震百鬼,慑妖魔。哪知后来,壶公符无故丢失,费长房竟被百鬼所杀……自此,壶公符一直下落不明。”
江无月听罢,低眸默然片刻,方道:“如此说来,这符应当仍在世间某处。只要不被有心人得以利用,也可算一道民生福祉。”
朱达博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传说罢了,是否真有壶公符,年代久远,今人也难以佐证。”
游儿见他二人聊得正声正色,不适地撇了撇嘴,往椅背一靠,转了话头问朱达博:“你那两个乖徒弟呢?今日怎的不见人影?”
朱达博笑答:“州牧欲拓宽州内河道,带他俩和几位方士门客查探祈禳去了——看天色,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
“我看你这客卿倒是闲适得很……”游儿酸道,“收着人家的俸禄,盖了那么大个园子,然后躲在里边吃茶。”
朱达博咂嘴:“我一早就让你过来了。就凭你机灵的脑瓜子,你若是做了这客卿,不也拿着高额俸禄,何须终日四处奔波。”
游儿道:“什么俸禄不俸禄的,我可伺候不来那些大人。”
“这话说的……”朱达博笑道,“我是秋蛇春蚓,也比不了那些个跳虎腾龙,不过是混口饭吃。”
游儿道:“你这一路青云,怕是不久就混到国师府里去了。”
朱达博连连摆手:“不去不去,国师才看不上我这等出身旁门左派的……”
正说着,门口进来两个少年。二人先见了游儿,不敢多看,只羞涩地垂面笑了,才对朱达博恭敬道:“师父,晚饭已备好。”
朱达博起身向江无月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徒弟,流霞,清云。”随后拿起游儿送来的酒葫芦,眯了笑眼朝游儿晃了晃。
游儿了然。几人一道往饭厅走去。
壶公符:出自《神仙记》
第17章 九凝山二
夜色不浅,覆着阴雨的天气,屋外已是景深如墨。
轩内的几人,除了饮茶的江无月,皆染了七八分的醉意。
游儿最近时有反常的兴致不高,摇晃着站起了身,就要回客房歇下。朱达博差人去送,被游儿推了。
只自己虚晃着步子,穿过曲廊,却没往客房走,转而过了另一洞门,沿着莲池边,晃晃悠悠到了廊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