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正是七月盛夏,蝉鸣声声绿意正浓。
柏晏清手中拿着书卷听小太子背书。小太子背得流利通顺一字不漏,柏晏清骄傲之余也不禁心疼,总觉得是自己没把这孩子照顾好。不过还是五岁幼童,本应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却这么懂事是给这孩子无形中施加了太多压力了吗。
柏晏清道:“好了。琰儿可以歇上一会儿了。喝些冰绿豆汤解暑,好吗?”
百里博琰默不作声,乌黑澄澈的眼睛盯着柏晏清看。
柏晏清笑了,揉了揉他胖嘟嘟的小脸:“这是怎么了?”
百里博琰道:“父皇说,皇妹会长得很像爹爹儿臣在想妹妹会是什么模样。”
柏晏清看他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感到哭笑不得,心想真是什么没谱没影儿的事都能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还讲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亲眼见着了似的。正欲开口同百里博琰讲,你若是不想那就不会有妹妹。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个样子:“琰儿,若是日后真有了妹妹,你会喜欢她吗?”
与柏晏清迟疑的询问正相反,百里博琰闻言便不再苦苦思索“很像爹爹的小妹妹”是什么个模样,而是眉开眼笑道:“儿臣欢喜!儿臣会给皇妹捉蝴蝶,采玉兰花!”
柏晏清错愕了一瞬,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想起百里灏章抱着百里博琰在御花园摘玉兰的那天。御花园的玉兰纯白馥郁,百里博琰固执地觉得这么香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说想去摘几朵放在静昭宫和东宫。百里灏章对百里博琰很是器重,故而虽疼爱却也严厉,也从不娇惯。百里博琰因此极少任性,但那时却认认真真地讲想去折花,一板一眼一根筋的神态同柏晏清固执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百里灏章一愣神,随即笑着应允了,得了空便把百里博琰带去御花园,抱着他摘玉兰。百里博琰一眼不眨地寻找他觉得开得最美最好看的玉兰,要开得好的,长得端正的,精挑细选十分讲究。那几日静昭宫内花香浓郁,连睡梦中仿佛都有玉兰。
柏晏清踌躇半晌,不确定地问他:“那若是弟弟,你还会喜欢他吗?”
百里博琰闻言低下了头,柏晏清登时心一沉,不料百里博琰再度抬起头时,却眸光烁烁:“若是皇弟,那他或许不喜欢蝴蝶。那儿臣便教他习字,与他一同骑马,蹴鞠!儿臣还会采玉兰花给弟弟!”
百里博琰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小脸稚嫩表情却很严肃,异样的反差引人发笑。他反问道:“弟弟也会长得很像爹爹吗?儿臣总听人说,儿臣长得像父皇。”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却没听到柏晏清有所回应,便有些局促,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惹得爹爹不高兴了。百里博琰小心翼翼地问:“爹爹不喜欢弟弟妹妹吗?”
柏晏清笑着牵起他的小手拉到跟前:“怎会?我是怕你不喜欢,也怕我教不好。”
百里博琰拨浪鼓似的摇起小脑袋,纠正道:“爹爹教得极好!儿臣喜欢爹爹!”
柏晏清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道:“要是真把你照顾得好,你也不会这般懂事。”
百里博琰不服气:“爹爹此言差矣。常言道人各有志,这还是爹爹教给儿臣的。为何与儿臣同龄的孩子们喜爱玩闹,儿臣就也要喜爱玩闹才好呢?儿臣喜欢读书习字不可以吗?”
见到柏晏清嘴角温和的笑意,百里博琰又道:“儿臣也想有弟弟妹妹和儿臣作伴,儿臣定会做一个好兄长”
柏晏清心头一暖,微微发烫的暖意从心口流向四肢百骸。稚子纯真无邪的话宽慰了他,日复一日沉积在胸口多年的郁结之气竟然就如此轻易地被幼子打散化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年的心结也并不是瞬息间便能开解得了的,但至少百里博琰的一番话给了柏晏清一个敞开心扉的机会。
柏晏清道:“琰儿,多谢。”
百里博琰不解道:“爹爹谢儿臣作甚?”
柏晏清笑着为他理了理头发,没有多言。百里博琰想了想,问道:“爹爹担心儿臣不喜欢弟弟妹妹,是因为爹爹不喜欢自己的兄弟吗?”
柏晏清笑道:“琰儿真是机灵。不过爹爹并不是厌恶自己的兄弟,这种感情比较复杂,琰儿还太小,还不明白。”
百里博琰好强,倔强道:“儿臣长大了些就会懂的!”
柏晏清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他叹了口气道:“我不希望你懂。”
儿时他被拘在那一亩三分地,身旁伺候的人大多像避着瘟神一样躲着他,他也听尽了闲言碎语。明明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便是爬到屋檐上看到的风起云涌万丈霞光,以及天光淡去皎月高悬时一座座宫殿逐渐亮起的萤火光辉,可柏晏清却总觉得他那时的记忆是灰蒙蒙的,像是雪地上肮脏泥泞的棕灰足印。对于过往他什么都记不清晰,也看不真切,连父皇和母妃也只有模糊的影子,但他却格外深刻的记得,让他第一次感受到疯狂的,快要吞噬他的嫉妒的那个人,他的同父同母的胞弟。
同为皇贵妃所出,三皇子殿下却极得圣宠,满月酒就办得如此风光隆重。你再看看这里头的二皇子殿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