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像是得到了号令一般,周围的民众们纷纷叩拜下来,做出五心朝天的恭敬姿态,齐声高喊道:“沅州城恭迎帝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景象似曾相识。
明昙攥着车帘的指尖略微发紧,双眸睁大,着实被眼前壮观的场面所震撼。
正如同她曾在顺安茶楼上带领万民共祝朝运一般——当许多人聚集起来、同心协力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产生的影响往往是盛大直观到深入人心的。
她抿起唇角,缓缓环视一圈,在目光落到最接近城门的那只队伍身上时,忽然微微一怔,停顿下来。
在头戴乌纱帽的、一看便是沅州知府的那名官员身后,此时正站着一个身量较为矮小纤细的身影,与周边那一群大老爷们完全格格不入。
明昙凝眸望去,透过重重阻隔,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容,顿时不由自主地摇头失笑起来。
“殿下,怎么了?”
“我想……我大概猜到这番恭迎圣驾的场景,究竟是出自谁手了。”
明昙转过头来,冲林漱容露齿一笑,指了指城门的方向。后者立刻会意,扬眉望去,登时也有些忍俊不禁,叹道:“这白姑娘不愧为殿下一手提拔至今,可当真是个妙人儿啊。”
……
说实话,在真正抵达沅州之前,皇帝的心中其实也隐有不安。
沅州第一次大旱乃是天灾,但第二次的饥荒却是人祸。虽然后来钟、温两名钦差赈灾有功,但先前也的确是因为祝之慎贪墨灾银,以至于险些闹出民乱,总归要清算到朝廷头上。
但不曾想,百姓们竟愿意万人空巷、尽数走出家门夹道欢迎……皇帝能够听得出来,那高喊着“陛下万岁”的声音里满盈尊敬与爱戴,绝非是沅州知府故意作秀的产物。
思及此处,他不由叹了声气,拍拍皇后的肩,缓缓道:“朕受之有愧啊。”
“陛下胸怀仁心,能得百姓爱戴是理所应当才对,哪有什么可愧的呢?”皇后温声宽慰道。
“沅州能有如今这般景象,全要多亏龙鳞聪慧,能从琨州移植红苕来此栽种,让百姓们饱餐无忧,不然……”皇帝摇了摇头,把未尽之语抿在唇间,感慨地说,“朕还是赏得她太少了啊!”
“前几日在宫里头,林大姑娘教习她礼仪时,臣妾还曾听到昙儿抱怨您给的这个赏赐,”皇后掩唇而笑,“若知道陛下现在这话,只怕她又要跳起来,跟您使劲闹腾了呢。”
“哈哈哈哈!小丫头心性!”
皇帝大笑几声,摆摆手,却又忽的动作一顿,语气温和地问道:“说来也怪。梓童啊,你有没有觉着,这龙鳞和那位林家大姑娘……她们俩的关系,实在有些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皇后下意识一愣,猛地望进面前帝王深邃的双眸里,直过了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笑了笑敷衍道:“姑娘家家的,又是自小到大的玩伴,当然会惯爱黏在一块儿,不是什么大事。”
“噢。”皇帝点点头,摸了摸下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发妻刚才的迟疑放在心上,“不过这俩姑娘都不愿意结亲,倒也是个愁人的事儿。听说林相为此连头发都愁掉了不少,哎哟。”皇帝打了个哆嗦,“真吓人。”
皇后心中有些打鼓,不禁垂下眼来,温声劝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昙儿和那林姑娘都是有主见的,兴许不成亲……对她们也不是件坏事。”
“咦?梓童倒是想开了许多啊,”皇帝有些诧异地瞥向她,“先前朕还听盛安说,你寻得了不少世家公子的画像,卯着劲要给龙鳞相看亲事呢!”
“那……那都是之前的事儿了。”皇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十分尴尬地佯怒道,“这盛安,真是个碎嘴子!”
“哈哈哈!确实碎嘴子!梓童放心,朕回头就扣他的月俸!”
皇帝乐得一拍大腿,眯起眼睛笑了半天,“龙鳞身负大任,反正朕是不急着让她定亲——只要梓童能想开些就好,朕唯独就是怕你着急啊。”
“不,不会。”皇后心里五味杂陈,扯了扯唇角,“臣妾不着急。”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连连点头,“嫁人晚些才更会处事,日子也过得悠闲,仪妃不就是如此?”说到这儿,他意味不明地停了片刻,方才用怀念的语气道,“想她入宫那年,都已十八岁了啊。”
在此情此景下提起华瑢,皇后不由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起往日的点滴回忆,令她条件反射般地掐紧了掌心。
“嗯。陛下说得是。”
顾缨轻声说:“阿玉十八岁进宫那年,正是我们定下邀月台之约的第十个年头……”
彼时,嫁进东宫的顾缨已成太子妃,她需要时时同明熠并肩作战,因而只得率先违了约,无法再亲临邀月台,续上两人年年望月对诗的下半阙。
然而,作为同样立下誓约的另外一方,华瑢则选择一直未嫁,直到明熠顺利登基后,才毅然决然地入了宫,捧着顾缨的手,笑着告诉她——
“就算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