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可江闻已经猛然站起,因为那艘斑驳遍体的大铜船已经拨开迷雾,矗立在了亘古不化的水面上,细微到变形、范痕、残损、铜臭都清晰可见,发丝般的铸造纹路也尽皆呈现,他终于可以确定这艘铜船并非幻象,而是一件实打实存在于世上的古物——漂荡千年的伏波铜船,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还想听这第二个故事‘地上事’,就随我来吧……”
(二)地脉、故智、骆元通
兵法曾说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可真的陷入死地,生机又要在何处寻找。如今两人登上了锈迹斑斑的大铜船,数百年的老龙和疍民也已经被吞没于波涛,更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骆姑娘,现在我们走的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蛟鬼此时还在变化,此时可能就在我们身边,毕竟这些无形无质难以理解的存在,正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在与外界融合……”
江闻与骆霜儿冒险登上铜船,入眼只见无数的尸骨堆砌,海风中却总有一股喊杀击鼓的惨烈之声传荡,只要他们的脚步在船板落下,就会有鼓声喊杀随之而来,缠绕在他们的周身不去,这使得气氛愈加凛然,抬头却又四顾茫然。
江闻手持湛卢宝剑举目四望,只见天地间都被灰暗浓重的雾气所笼罩,方才从天而降的五处墨云排挤开日月星辰,此时已经不由分说地困锁住了这艘铜船,仿佛也在阻止着江闻他们继续踏足其中。
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蛟鬼的变化,对方在褪去羊角虎纹怪异模样后,正以极快的速度同化着这片沸海,因此蛟鬼才能逐渐化形为风雨雷电、雾霰冰霜,肆意操纵着南海之上的万物。
这样的结果恐怕谁也接受不了。
“我猜到了所谓龙脉就是脚下的土地,却没想到沸海的可怕之处。古人早已发现它的底下并不安静,大地深处巨大的断裂,让这里有着隐晦不祥的沟沟壑壑,哪怕是最小的一处,也足以藏下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骆霜儿已经开始听不懂江闻所说的东西了,但她还是静静地聆听着一切,下意识地想要记忆住这些内容,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浮现出水面,让她也忍不住出现了思维的交互碰撞,在电光石火间照亮了真相的形状。
“为什么船上有这么多的尸骨?”因此她决定换个话题。
可听到问话的江闻笑得十分诡秘。
“江掌门,是我问错了吗?”
骆霜儿问道。
“不,你没问错,但你要知道以白骨镇蛟的办法,不会是唐时冯冼两家的独创,他们也不过是沿用了前人的故智——看来很早就有人发现蛟鬼对尸骨情有独钟了。”
江闻抚剑叹息,“只是不知道这些白骨是马伏波伐破的五溪蛮,还是屠睢攻杀的南越之民。”
“骆姑娘,你错的地方在于骆老前辈让你学的傩舞,并不是用在这些看得见的地方。”
江闻忽然笑了起来,将手拢在袖子里。
“先前你所做的一切,海上傩舞是错、刀劈雷霆是错、孤注一掷还是错,你就像个登错了台、唱错了戏的伶人——好吧,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你,本来这些事应该是有别人来做,可那人猜出自己的处境不妙,因此立马溜之大吉了。”
江闻口中所指的,无疑就是临阵脱逃的吴六奇,因为这把湛卢宝剑,原本就应该在他的手中,他就应该和骆霜儿互为表里对付蛟鬼,才会有一举建功的可能。
江闻想清楚了。
在想清楚这些之前,“为什么要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似乎一直都是谜团,就连骆元通都对女儿讳莫如深,但他言之凿凿不曾动摇的必备之物,除了骆霜儿所佩的韩王青刀,就是这把湛卢宝剑了。
韩王青刀对应的傩舞,但为何骆元通确定傩舞能驱邪?湛卢宝剑对应的又是什么?难不成他们……早就知道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最终让江闻想通这一切,还是因为红莲圣母派人送来的残本线索。
残书中原本有两个故事,其一是“越俗,饮宴即鼓盘以为乐。取太素圆盘广尺六者,抱以着腹,以左手五指更弹之,以为节,舞者应节而舞”,其二是“阳羡县东有太湖,中有包山,山下有洞穴,潜行地中,云无所不通,谓之洞庭地脉”。
这两段故事貌似毫无关系,应该只是微不足道的民俗传说。
可在他见识过了骆霜儿镇邪的十二神傩舞之后,立刻猜到了了所谓的“越俗”和“应节而舞”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这本书很可能是不动声色地为世人,留下了对付蛟鬼的办法。
后一个“洞庭地脉”的传说,则更加确切地对应了江闻的猜测。同样是地脉传说,同样是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