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基并立后,德妃说要观礼,此刻也没人拦。
文臻一眼就看见了规规矩矩低头走路的随便儿,一边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什么零食,自己嘴里塞一颗,给前头德妃手里塞一颗。
德妃也就接了,慢悠悠往嘴里一扔。
文臻看着便笑了,随便儿把奶奶照顾得不错,得赏。
不知怎的也有点饿,她顺手从礼服口袋里摸出怪味豆,给自己来一颗。
她到哪都带着零食的,她自己并不十分爱吃零食,这是为燕绥养成的小习惯。
随便儿忽然抬头,文臻立即转开眼,不想现在被他发现。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儿子很想她,控制不住扑过来呢?
随便儿一转眼,看见了远处凤辇上的皇后。
他知道这是闻近纯,知道这是那晚被他踢下密道的女人,居然最后混成了皇后,可见也是一个不简单的角色,他正想拉着奶离那女人远一点,忽然看见那涂着蔻丹的手指一弹,一颗什么豆子飞起,那凤辇上的女子一偏头,用嘴接住。
随便儿双眼霍然大亮。
老妈!
老妈偶尔化妆,怕零食弄脏口脂,就会这样吃,自诩为潇洒又优雅。
老妈怎么来了?
怎么还当上了皇后?
便宜老爹呢?
随便儿忽然扯扯德妃的袖子,低声道:“奶啊。”
德妃:“嗯?”
“我娘如果改嫁,你有没有想法啊?”
德妃居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下,道:“第一感觉幸灾乐祸,第二感觉略有遗憾,第三感觉,算了吧,这不可能的。”
随便儿:“奶啊,你觉得僵尸会有想法吗?”
“他不会有想法。他会有做法。比如杀人放火血流成河之类的。”
随便儿:“那奶你说,我如果成功阻止了我娘改嫁,我那便宜僵尸叔叔会不会欠我一个很大的情?”
德妃:“道理上是这样的,但你爹这人,讲过道理?”
随便儿:“……”
“所以这情会不会还你,以及以何种方式还你,非常难说。他很可能还会揍你,因为你没有及时打消你娘脑中的神经病计划。”
随便儿:“……”
半晌他懒懒手一摊:“那还是去逑。”
德妃:“不过奶奶我可以奖赏你,毕竟你娘那个人,虽然我看她做我儿媳妇不怎么顺眼,但是她做别人媳妇我更不顺眼啊。”
随便儿精神一振:“好唻!奶你奖赏我啥啊!”
德妃:“菊牙贵妃。”
菊牙:“……不是老牛,不爱吃嫩草,谢谢。”
随便儿:“……奶啊,您真不愧是我爹的娘!”
……
文臻可不知道那对祖孙已经发现了她并进行着不可告人的权钱色交易。
凤辇到了仁泰殿前的广场,左黑右红的文武官员雁翅排列,一道长长的红毯逶迤向大殿高高的云阶之上。钟鼓齐鸣,雅乐韶音。
永王立在仁泰殿前,龙袍冠冕,他天生气度洒然,肃穆庄重朝服也不能掩自在风流,平天冠垂下的珠串遮没了他的神情,依稀能见一双天生深邃的眼眸。
只是谁又知道,这天生魏晋风度,侧帽风华的男子,一生却牵扯羁绊,身不由己,泥潭深陷,不能自拔呢?
文臻吸一口气。
她要拖着这一身上百斤的披挂,走过这上千台阶,享受母仪天下的无上“荣光”。
闻近纯还比她瘦,个子也比她高,她不得不稍稍拎着腰带拎着裙摆,以免在玉阶之上栽倒。
好在所经之处,百官俯首,直到台阶最上方,得圣旨不必下跪的单一令,忽然斜斜递过来一个眼神。
文臻对他微微颔首。
她走了过去,永王微笑着伸手,文臻垂下脸状似娇羞,晃动的珠光相对,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和眼。
帝后立于大殿之巅,接受群臣山呼礼拜,黑压压的人群偃伏如草,日头从洁白的广场延伸开去,那一片阔大无边无垠像雪色的海,而在高高矗立的汉白玉牌楼的另一端,是宽广的长街,长街两侧的麒麟和飞龙石雕在霞光中飞腾,更远一点则是道路纵横格局对称的无数坊市和民居,民居的尽头延伸开青灰色的高大城墙,城墙上深黄色燕字旗猎猎飞舞,笼罩着更广袤大地上的田野、山川、河流、城池和熙熙攘攘芸芸众生。
这是清晨的东堂,巨大而遥远,此处从天光中醒来,彼处却还可能沉于酣眠,但升斗小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不明白这一日王朝又换了新主人。
奏乐、祭告、祝祷、宣金册、授宝印、焚香、拜礼……一连串繁琐的仪程之后,宝座及宝座之侧,坐下了东堂皇朝的新帝后。
百官鱼贯而入,文官位于殿东,武官位于殿西,金吾卫甩鞭,羽林卫卷帘,再次行三跪九叩礼。
新皇帝年号昨日在太庙已经定了,是为永嗣。群臣当时听着这两个字,想着年已四旬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