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春光正好,恰逢白若晚进宫第一百天——虽说这实在没什么可“恰逢”的,不过,由于她婉拒了他要召开宫宴为此庆祝的提议,他有些失望,作为弥补,最后只好放了自己一天假,这个下午,莫重与白若晚一起到郊外的翠山脚下赏花、垂钓。
此处阳光格外明媚,初春时节,万物复荣,杨柳吐绿,桃花映红,溪水在山涧奔流不息,鸟儿吱吱叫响,哪管来人是哪个呢?该是它们快活的时候,它们就快活着,因为快活,所以快活。
在未来某个时代,管皇上这种爱好的人叫“钓鱼佬”以及“云爱好者”,他实则爱惨了钓鱼,只是公务繁忙,一年到头没几次机会出宫。
莫重带着草帽坐在岸边垂钓,一副放松自在的模样,倒垂的杨柳搭在他肩上,他也不吝啬暂时给它当个依靠。
人与人之间才会算计,一旦到了自然界里,人几乎是骤然开朗的,大道无形,生育天地,也不知,看在老天爷的眼中,那些他们使了一辈子的心机手段究竟有多渺小?又有多可笑?
片刻,白若晚采了花回来,听见动静,莫重转过身来,她把花往他鼻子前面推了推,眼前山花烂漫,他嗅得一阵阵沁人花草芳香,他撂下鱼竿,把她拦腰搂住。
“热不热?”
“可热了,皇上要喝点水吗?我采了些泉水回来,还清凉着。”
“好啊。”
他把水袋接过来,喝了一半,给她留了一半。
“你喝了吗?可真是甘甜,快尝尝。”
“我喝过了。”白若晚接过水袋,塞好了盖子。
她随手把花放在地上,坐回他身边她的专座上,依旧斜倚在他左边肩上,在宫里时,日日看他批折子,到这野外,就看他钓鱼,仿佛这个侧脸,一辈子也看不腻似的。
莫重最近也有些心事,几次回眸看她,她皆无所动,久了,还是他先忍不住了,重新把鱼竿放下,以感慨起头:“在宫里甚少见你如此活泼,我看,我还不如当个山野村夫,只给你这山中草木清泉,恐怕才更讨你的欢心。”
白若晚对此一笑置之,纵然是神仙,难免也得吐槽一句,这男人的嘴,当真骗人的鬼!生生世世的轮回里,他这句话到底跟她说了多少遍了呢?最后还不是又当了皇帝。
“朕有时看不透,你到底要什么呢?”
“陪你罢了,不过说了你也不信,便没提过。”
莫重歪头瞧她:“亏得这话是你说的,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还要多想。在你面前,我极少以‘朕’自称,我也不知为何,你的的确确是天底下最懂我的人,从前我觉得,六弟更明白我,如今看来,还是你罢,你不止懂我这个人,也懂我的心,我的情。”
他在她面前肉麻惯了,酸话轻而易举说的出口,毫不在意,白若晚也不在意,安静听着。
“可我时常觉得,我并不懂你,晚晚,我说不清楚,只是这么以为,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白若晚道:“皇上看多了复杂,已经不习惯简单。”
“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莫重说,“在婚宴上见过之后曾遣人打听了,不久前为了提拔白鹭一事,又再差人问过,如此得知了你还在闺中时的一些往事。”
她实在与别人所说的不符,就情报而言,他半点儿不认为他的晚晚还会去看道家古籍,还会关心什么国家大事,甚至还有这等才干见识,需知,情报中的白若晚,就连自己一母所生的兄妹关系都处理不好,她额角上的伤疤正是因此而来——他为此感到一头雾水,更为此气得火冒三丈。
“额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问她,只是确定,他其实已经调查得八九不离十了。
白若晚淡淡道:“妹妹不慎推的,她因西北大都督的婚约而记恨我。”
“白鹭就算了,你爹娘呢?不管一管?”
白若晚摇头。
“你家里没人管你吗???”
莫重长叹气,许久不言,最后才问:“我帮你宰了她如何?我是认真的,何止害你脸上落疤,她欺辱你不止一两次。季山逢的夫人,我不便直接赐死罪,但法子定是有的,私底下解决了便是。”
白若晚脸上不见什么感动,她冷道:“此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脸上有疤有何不便,皇上不必为此执着,实则我并不愿意你怀如此发心行事。”
“恩?你不愿意我为你打抱不平?”
她挽起他的手臂,心疼了似的:“我不愿你有那么深的恨意。我不愿意,因为对你无益。”
莫重自然感到失望:“我不懂,我以为你至少能够领情。”
他是真的失望,失望到不想面对她,一直看着湖面,觉得自己何止自讨没趣、自我感动,还要自暴阴险恶毒的弱点让她看扁,简直愚蠢到家了,他今后都不会那么做了,免得她明白他太多了,看穿了他,便不再喜爱了。
“那些感情又岂能有假呢?实则你做什么我都是喜爱的。”白若晚突然说。
本质上,事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