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歌出嫁一年有余,鱼蕴越发觉得庄中诸事繁复,纵是夫妇二人齐心协力,她仍认为烦闷之至。梅辛心系夫人,心疼不已,念着梅落妆长成、凌云稳重,便想再度隐世。
梅落妆于笑歌一事后,愈发娴静,每日里除了练剑,就是靠于屋脊看庄中男男女女来往,反复思量。愈是细想,愈是觉得女子于世不易:南厢房的雨露和九师兄常山相恋,常山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又思及宋禹欢,只觉笑歌雨露命运之分,全系于男子,可为何须得依附于男子呢?为何不能和阿娘一样呢?无论父亲如何,也无论她如何心悦父亲,她总是她自己。
我,是否也能如此呢?
正思量,凌云便在院中喊她。
这山庄中师兄弟都是孤苦出身,被梅辛夫妇收留才得以拜入庄中明理学艺,唯独凌云不是,但梅辛对其身世三缄其口,梅落妆也不便不多问,总归是倾情与他了,便顾不得许多。
月前凌云接到家中信件,匆匆下山,甚至都来不及向梅落妆辞行。如今二人相见,自是欢欣不已。梅落妆自屋顶跃下,拉住凌云衣袖,目光含情脉脉,足见相思。
凌云面有倦色,但仍微笑以对,我吩咐了九师弟好生照顾你,想来他是放在心上了。
梅落妆嗤笑,哪有你这样的!人家九师兄和雨露情意绵绵,整日里如胶似漆,偏生还要管你这事儿。
凌云沉吟片刻,微微叹息,比翼双飞总是难得,我心中很是羡慕九师弟,希望同他一般,一生只许一人,永不分离。
梅落妆见羞,低头轻笑,三师兄说什么呢!
凌云不语,偕她进了内院,便见鱼蕴立于院中候着。
梅落妆上前执其手,笑意盈盈,看似有话,却迟迟不语。
鱼蕴与凌云颔首,轻拍梅落妆手,莞尔一笑,落妆,我与你爹爹今日愈发觉得厌烦庄中琐事,想着再南下一回,寻个无人的桃花源终老一生,但你尚年轻,总与我们一道漂泊也不妥,何况你与凌云情投意合,来日里喜结良缘也是好的,我和你爹很是放心。这是这庄中大小事务,就要你来应付了。
梅落妆惊异,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杏眼微瞪、小嘴微张,半晌一言不发,直至鱼蕴紧握其手,才颤抖着道:阿娘放心,落妆定无阻拦。
凌云眼见梅落妆失魂落魄,担忧不已,但也无从安慰,只拉其袖,摇晃抚慰。
不出几日,梅辛夫妇便整装下山了,庄主一位便由梅落妆接下。说来奇怪,庄主夫妇器重凌云,此番下山却未委任凌云,众人一面惊疑,一面觉得凌云沉迷梅落妆美色,这才让梅落妆捡了便宜。
流言四起,不日便传到梅落妆耳中,她向来专心武学,不理人言,闻此留言,只余鄙夷。众师兄弟虽未明说,但梅落妆心知,除凌云、常山,未有人心悦诚服。故她不多言,只让人设擂台,备考较文武双项,后放话出去,只说有不服者、有壮志者皆可挑战,胜者坐庄主位。
而后果众师兄鱼贯而入,皆示其不服之意,全然忘却平常考较胜者皆是梅落妆。凌云、常山则应梅落妆请求,也参与擂台挑战。
梅花山庄二十六弟子中,若论拳术,最擅长者是二师兄赵原壹,长拳可与梅辛相较,但若论其他,梅落妆皆居其首,二十三师兄武泉次之,后是凌云。
武术擂台战至最后,赵原壹凭借拳术战无不胜,武泉自然也无人能敌,二人中胜出者,再与梅落妆战。赵原壹求稳,只使长拳,武泉只求胜梅落妆,无所不用其极,强攻求胜,先出长剑刺之,连刺多剑。赵原壹使海底捞沙,一手格挡一手伺机借力打力,只见武泉出招极快,消耗极多,不出多时,准头便大不如前,赵原壹便全身跃起,左脚飞起,先上踢后下打,一面长出单手,落地成拳,右脚下踢,上拳打身,如是一招,武泉已失长剑,胸口膝盖皆挂彩,全然失了大势,不多时已然输了此局。
梅落妆观战暗暗赞叹,少林长拳果然精妙,暗觉不可大意,飞身上擂台,作揖行礼,伸掌请其出招,赵原壹使出虎扑把头,一下便移至梅落妆身旁,格挡多下,翻身数次,扳手推其腰,梅落妆整个人被高高举起,动弹不得。凌云心急,欲上前救之,只见梅落妆躬身成圆,遏其手腕,倏地用力翻开,而后借其力翻身下地,又右二起飞脚,上打下踢,一如赵原壹攻武泉,赵原壹手腕、手臂吃痛,一时避之不及,更未料梅落妆膂力、腿力如此惊人,一下子将自己踢打至吐血,大吃一惊。随后迅速起身,束身抱拳双拳不停击打梅落妆而去,梅落妆双掌举起,侧身翻动,使的是燕子取水一式,堪堪避开拳击,而后一脚起踏其左脚,一腿勾其右腿,二手掏其身,将其反摔,胜之。
台下弟子大手震撼,皆不敢出声。原先弟子中文采最出众是宋禹欢,而梅落妆偶尔能居其上,故此项无人敢挑战之,只好作罢,不再言他,只是心中仍不服梅落妆一届女流,只暂且蛰伏,伺机再动。
凌云窥众人心事,心知肚明,故首先上前,郑重道:恭喜庄主,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