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问题的答案,林墨又再度发问了。
“为什么?”
林夫人的面上没有笑容,亦没有着恼,只是平静。
“我从未见过你娘,倒是曾经问过你的爹亲,你与你娘是否相似,”她道:“可惜他不曾答我,想来应该是像吧。”
她竟也与林鹤一样,忽然地说些旁的话。
但她的话刺得林墨更痛,让他想起从前秦贺春说他与游梦余容貌相肖之处。
然而林鹤却说,他们并不像。
就是因此么?他不爱惜林墨,也无所谓让林墨一再失去待他温柔,与他为善之人。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如此?”
林墨忍不住再问。
“你自幼与你大哥同样,自诩清高,总以为安宁林氏是在纵曲枉直,是不是?”林夫人问他:“那你此刻在我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是否可坦然敬告天地,谢正才所擒得的那个孩子,真与朱厌全然无关?”
因这说话,林墨想起了林信所言的一句“抱赃叫屈”。
这可算得抱赃叫屈么?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们便是为此,将谢正文逼得发了疯么?
林墨喃喃道:“就算有什么关联……他亦绝非朱厌……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孩子……未在这世间做过半点恶……为什么不能……”
“你说那个孩子无辜亦无罪,但他被一众妖邪古怪护佑逃离,自被擒时起,无论众人如何逼问,他都噤口不言。”
“而那些护卫他的,在他面前被刀锯斧钺,削皮剥肉,他视若无睹,最后仍旧一言不发。”
这是自然。
林墨见过秦岫扬数面,知他自幼聪慧过人,那脾性高傲之处,全与秦佩秋相似;但也是季岫扬,认真得极可爱,林墨曾哄着他叫自己“哥哥”,不要叫“叔叔”或者“师叔”,他便皱着眉先训林墨的不是,不情不愿地叫“哥哥”,直言只为哄不成器的林墨开心。
如今他会如此,必是已知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会被曲解,他求饶或为别人求饶,亦都是无用,那他何必说话?
林墨绝望极了。
“在这林府……在你们眼内……任何说话又或不说话……都是铁证……都可自欺……亦可欺人……是不是……”
“他的心内含怨,你亦心内含怨,”林夫人并不在意他之怨怒,平静道:“可见用你大哥一命,得来这般自由,你还嫌不足够。”
她竟还提起林宽?林墨忍不住将她细瞧。
年岁过去,她并没有老去多少,仍旧肌容胜雪,清丽高贵,是这世间人尊崇的安宁林氏女主人。
她出身自禹州邾氏,她嫁入安宁林府,即便是在林鹤抛妻弃子时刻,亦未有半点慌张,操持这府中内外一切。
她大概极清楚,她那夫君,实则与她是同类,他再不情愿,亦终会认命归来。
如今她与林鹤的面上,都有同样的从容,心内大约也是同样的无情。
她今日可如此对待一个无辜外人,其实并不稀奇,毕竟林墨从来也是那相类的一个外人。
奇在,她也可任由一个对安宁林氏不再有益的亲生骨肉自绝。
“是你吗……”
所有人都噤口不言,就连林墨也必须懵懂地沉默着,因为林宽要他安分,要他好好活着,说向着前行,终会有赏心乐事发生。
可是孩子对林夫人,或者对林鹤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在安宁林氏之前,都轻易可抛的?
对了,一个林宽似乎还不够,大概,还有一个林敏。
“你……是你……四姐……大哥……”
这个问题,林夫人亦没有作答,但林墨心内知道,也许他所猜测的是对。
当初,也是愚蠢的一个林墨,劝慰林敏归家,寻求庇护。
林墨微微阖上眼,咬牙不想落下泪来。
“你的好大哥临终有愿,要我放你离家,予你自由,我既应允,也都做到了。”
林墨抬头望林夫人身后,这小苑外挂着白色的灯笼,廊下蛛网已结,门窗紧闭。
“是啊……夫人当真重诺……竟肯放过我一条生路……毕竟夫人……为了这安宁林府的好声名……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顾……不救……何况他人……”
“我一直以为那些……全是夫人的主意……但我现在想……也许林府主……”
林墨永不会忘,是安宁林氏,杀了林宽。
林墨永远记得,是安宁林氏的林宽,杀了林宽。
从前那些防风白蔻,砂仁桂枝,种种治疗风疾的寻常药物,即便经禹州邾氏多少妙手,堆成山来,都治不好一个林宽。
为世人诋毁,已无天命,心内有疾的林宽,也不曾想过自救。
这是身为安宁林氏之人,狂妄自尊自大所致,还是什么?
若是不怨恨,不憎恶,不计较,又可得到什么?
林墨不懂,这一切该说是顽疾,还是跗骨之蛆,生在这安宁林氏,生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