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suffer more often in imagination than in y.
让我们承受更多痛苦的不是现实,而是想象。
——塞涅卡Senebsp;古罗马哲学家
自从搬到小姨家来暂住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这一周里江夏和江浔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两个人就窝在这百平见方的公寓里没羞没躁,像是要把失去的那两年补回来似的,日日夜夜黏在一起,性致起来可以做个昏天黑地,又或者像曾经姐弟俩在家的时候,一起窝沙发犯懒看剧,犯罪悬疑言情甚至美剧两人都一起看了个遍,外卖更没少吃,连食材和零食都是送货上门。
封闭式的一周,嗯对,就是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几乎已经到了浑浑噩噩的地步。
这一周里并不是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比如卢景州就给她打过很多电话,甚至都找到了龚菲琳那里,导致龚菲琳也一头雾水地来问她。
然后就是爸爸。
一周里来了两次,每次来都只在门口和她说上几句话,把做好的小菜搁下就走。江夏也搞不懂,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如果爸爸都能接受她,又为什么不能接受阿浔?她想,大概这种父子之间经年累月落下的别扭,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和缓吧。
没关系,最难的坎都已经迈过了,剩下的一切交给时间也好。
江夏轻轻吻了吻还在睡梦中的江浔,起身洗漱。
今天是和爸爸约好去见“那个女人”的日子,一早醒来她就睡不着了——大概没几个子女能够完全坦然地接受要成为自己继母的女人,何况那个女人看起来比爸爸还小上十多岁。江夏站在镜子前,镜中那个人正慢腾腾地刷着牙,一双眼睛下是浮肿的黑眼圈,看起来因为这个原因,昨晚就没怎么睡好。
江夏弯下身吐掉口中的泡沫,目光从面前盥洗台上的另一支牙刷上瞥过。
焦躁感。
它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在心房上爬行,起初神出鬼没,让人无迹可寻,后来它渐渐在那里筑了巢,繁衍出越来越多的同类在上头啃噬不停,再后来,心头便开了一个洞,它也有了日渐清晰的形状,让她活在不安里,却又不知道拿这种感觉如何是好。
已经根植到了深处,她却还弄不清它从何而来。
应该要去叫阿浔起来了吧?
毕竟今天是要一起去的。
刚想到这里走出卫生间,江浔就和她撞了个面面相觑,挠着脑袋向她道早安。
头发乱蓬蓬的,他又打了一个呵欠:“姐姐……你起好早。”
说完,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江夏心跳快了那么半秒,半晌前的不安感不过一瞬就消失殆尽,她赶忙加快步子走向厨房,“今天要出门不是和你说了么,你也赶快刷牙去。”
江浔长长地“哦”了声,闪进了卫生间。
江夏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这些天的剩饭剩菜,她不禁开始反思起来,就算是庆祝他们姐弟俩拨开云雾见月明,这是不是也太挥霍了点?
站在冰箱前怔忡了许久,直到隐隐约约听见江浔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算了,下次少点一些就是。
冰箱内的画面,随着她一把阖上冰箱门,再不见一点亮光。
和爸爸约定的地点离这里不算太远,在市中心一座挺有名的LOFT建筑边上。
七月的烈日炎炎,刚脱离公交车冷飕飕的空调,下车就被炽烈的阳光晃眼,江夏抬手遮挡,视线从楼宇间瞟过,忽然定住了。
“那里有太阳,你不晒吗?”江浔在她身后不远处问。
她像是没有听见,恍惚中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疼,早上那股不安感又来了,心脏仿佛被人攥紧,无从呼吸,江夏定了定神站在人行道上,身边马路车流来往,两旁行人匆匆,一切就是茫茫人生中平凡无奇的一段缩影。
可是艳阳之下,她觉得自己堕入冰窖,手脚都开始发冷。
江浔走到她身边,担心地搭上她的肩,“姐姐?”
“这里我来过。”江夏突然开口,“我来过,江浔。”
“什么时候?来过市中心很奇怪吗?”
是的,不奇怪,她是土生土长的沂海人,来过繁华的市中心一点都不奇怪,可是那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这条路,这栋楼,这片街角。
“我不想去了。”江夏漠然的眸光落下来,好似连跟这片景色对视一秒的勇气都不够,捉住江浔的手腕,攥紧,“我们回家吧。”
江浔有片刻的犹豫,见她情绪低落,也没有多问,只道了一声:“好。”
江范成本来要在那条街街角接他们,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查手机才发现江夏给他发了条微信说自己不舒服,他赶忙一通电话打回去问要不要紧,江夏找了个中暑的理由敷衍——至于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再说吧。
她和江浔就这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