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愠朗发现自己抬不起手臂,他唯一的手臂。瞪目观察成峙滔时,发现他艰难地站起,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显然行动已极不灵便。
郭愠朗也是跛足,但毛病不大,这么多年他也早已习惯,除了走路时身子看起来有些不平衡,姿态有些丑陋之外,没有其他影响。他甚至可以用那只有毛病的脚来使出各种腿法。
现在他选择了他所学过最快的一种腿法,攻向成峙滔。成峙滔双掌挡下正面而来的几脚,但郭愠朗立时绕至他背后进攻。单腿不及转身,成峙滔只好向前跃去以避其锋芒,而郭愠朗紧随在后。
“小心!”成乐不禁喊道。
成峙滔单脚落地的一瞬向前倒去,手撑地,趁势空中侧翻,几个筋斗再次落地后,已面向郭愠朗,再次挡下他的连环踢击。
郭愠朗仗着自己行动更为灵便,不与对方正面硬碰,而是展开身法不断环绕,从不同方位进攻,成峙滔以单脚转动身躯来应对,但他还不习惯单脚行动,不免有应接不及,或是身体失衡的情况。这时他便向旁翻滚,再以手作脚来拉开距离,连滚带爬,虽然难看得很,但再难看也总比丢了命强。
成乐在旁看得紧张又纠心,父亲明明那么有自信,可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却是落了下风的。
郭长歌也看出,这样斗下去,虽不会很快分出胜负,但郭愠朗已处于不败之地。除非成峙滔想出新的应对之策,否则他根本伤不到郭愠朗分毫,只有像弱小的猎物一样,不断试图逃脱猎人的追击。
不过这也是郭长歌第一次见成峙滔显露真本事,在武林中已算得上一流的高手,不禁有些奇怪在乾坤庄黑袍人入侵时他为何表现得那般笨拙,就像丝毫不会武功一样。
有黑袍人向他攻去,还是郭长歌为他解围,是因为他知道那些黑袍人不会要他的命,还是他本就存着想要以死来解脱的心?
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显然是不想死的,他已拼尽了全力。反倒是郭愠朗……郭长歌敏锐地察觉到,他每每在制敌的关键招式上放松。难道他不想结束得太快?就像猫抓到老鼠,除非饿极,一定不会一口就吃掉,而是先要将其玩弄一番。
可郭愠朗此时的神情之中,又看不出半分愉悦来,分明还有些忧虑。郭长歌不解这忧虑从何而来,他在顾虑什么?
郭愠朗不断追击,成峙滔尽力躲避,良久良久,两人的身影快速移动,成乐的视线紧紧跟随。忽然他的眼睛瞪了起来,双眉紧皱,因为成峙滔终于中了郭愠朗一脚,踢在腰侧。
成峙滔神情痛苦,下意识护住伤处,气息又乱了,剩下一只手也难以抵挡郭愠朗狂风暴雨般的踢击。
连环三脚正中胸膛,成峙滔向后倒了下去,倒在水流湍急的河边,近处便是那条瀑布,水声极巨。
郭愠朗又一脚踏上他胸膛,见状,成乐发狂般向他们奔去。
“结束了。”
淡淡说了一句后,郭长歌跟上成乐,不是要阻拦,而是要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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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分开么……”
“温晴很爱乐儿,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我真不知道晴儿喜欢你家那小子什么。”
“你家那小子又喜欢曲思扬什么呢?”
“至少那姑娘还算漂亮。”
“我家的小子难道不俊吗?”
“可他就是个小屁孩。”
“是啊,小屁孩,不算太聪明,也很不成熟,为人单纯,心思简单,很容易就能被看穿,但他待人真诚啊。温晴从小遇到的人和事都很复杂,她的聪慧让她更把人和事往复杂了去想,我想她早已厌倦了,所以她渴望遇见简单的事,简单的人,简单的关系,这就是乐儿能给她的。”
“可如果你死了,事情就复杂了,晴儿便会和你儿子一起逃避,一起离开长歌,是么?”
“或许吧。”
“所以死的人不能是你?”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只希望你能尽全力。”
“那结果将毫无悬念。”
“你尽全力的话自然没有悬念,但我觉得你定然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是么?”
“并不是因为那些后辈,这场决斗本该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会手下留情,是因为你自己在抗拒着杀我,也因为……”
“闭嘴吧,那一套歪理长歌已和我说过了。你真觉得我杀了你之后,就能放下一切吗?”
“你怎么想?”
“我觉得很荒谬……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想让我放下什么,对你的恨吗?哼,我是恨你,但你也没那么重要,你死了也好,活着也罢,我根本不在乎。我唯一想对你做的,是用幻心术改变记忆。”
“唉——,这就是这件事麻烦的地方,在不在乎,得到时候才能知道,但那时我已什么都不可能知道了。”
“哼。”
“到时你若真的赢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