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无弦却已弦断。
天地于这一霎静音。
云天之下,城头之上,唐羡之微睁着眼,向后倒去。
最后一霎,那高天和无数涌来的闪亮银甲淡去,雾霭深处,只有那少女,如美人鱼一般游来,忽然抱住了他的腿。
这一刻水波不如当年清亮,朦胧摇曳,但依旧可见她弯起的含笑眼眸,满溢欣喜和甜蜜。
然后如星光一闪,灭去。
黑暗永恒降临。
……
小臻。
若有来生,旧地再遇。
你再抱我一次,好吗?
……
太始元年二月初七,天京城破,燕氏重回皇城,唐氏成为这三个月东堂风云史中又一个短命皇朝。
当日城头上太始帝一人合奏一曲抗万军,几乎靠一己之力拦住了大军七日七夜。风采无限,曲成惊天下。
末了城破之时,纷乱太过,虽然人们都亲眼看见太始帝咯血气绝,但事后清点时,并未找到太始帝的尸首。
只有那数十件乐器大阵之中,那多到令人惊心的殷殷血迹,告诉人们,这段传奇,存在过。
也许是因为太震撼,也许是因为太传奇,那如仙如魅的人的最后结局,从此在天京也流传了许多故事,有人说他当日由死士拼死救下城,却也失去了全部武功,自此隐姓埋名,于乡间默默终老。
或许觉得这个结局并不配太始帝其人其行,又有人说曾在某无名山中见过很像他的人,于青崖之间濯足,身边七弦琴无人弹奏却自鸣,曲声美妙,引满山小鹿侧耳听。
后来很久以后,又有人说,曾有人在洋外某国,见到他和一个美丽女子在一起,两人一人拉着洋外的古怪乐器,另一人翩然起舞,舞完了便携手而去,不知所踪。
更多人是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当日城头焉能留活口?再说那乐器阵中的血迹,多到仿佛那个人流尽了全身血。
是个人都活不了。
不过是对于美好却凄凉人物的不舍,使那些无知百姓编这些故事引人追索,将那叛国篡位的枭雄逆贼最后结局,毫无原则地美化罢了。
是耶,非耶,终究无人知晓。
文臻只知道,这一生,她再也没见过他。
她将他那日城头用过的乐器都收集起来,连同那块唐家小楼里的巨大宝石,在城外立了衣冠冢,算做对那一段邂逅传奇的最后纪念。
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寥寥一行字。
“愿你来生,不必曲调完美,不必众音和谐,只需明朗、自在、快乐而欣喜。”
……
二月初八,燕绥进城。
天京百姓夹道欢迎,主动劳军。
二月初九,群臣请燕绥登基。
殿下曰:“滚。”
群臣哭求一日,殿下紧闭殿门,搂着老婆拥被高卧。
外头群臣声声哀求,里头他对着老婆肚子喊了一天囡囡。
无奈之下,李相连同一众老臣连夜入宫,就问殿下,皇子只剩了殿下和十九皇子,您不做谁做?
九皇子燕绪,已经在唐军入宫那日被杀。十九皇子当时不在宫中,逃得一命。
燕绥却道:“太子不是还有儿子吗?”
他定了太子幼子,时年十岁的燕泓。
这个选择起初并不为群臣所理解。毕竟太子生前和燕绥是死敌,选择他的儿子,不怕将来那孩子报仇吗?
燕绥对此嗤之以鼻。
这世上有人能报得了和他的仇?
……远在南齐的太史阑:很不幸,有。
选择燕泓,燕绥给出的理由是,这孩子嘴甜,最早喊文臻婶婶,可见是个灵活的,可造之材。
群臣:“……”
其实燕绥这话也不过是玩笑,主要是可供选择的人选几乎没了,太子长子性情轻浮恶毒,十九皇子燕缙,年纪小,且出身低微,又在慈仁宫养过,被慈仁宫的妖风养得性情阴郁,这两个都不合适。
燕绥便是不在乎这皇位,也不能不为这江山百姓考虑,相比之下,燕泓眸正神情,行事有度,且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只要好好教导,不起邪心思,未必不能做一个好皇帝。
众臣无奈,只得应了,又请殿下为摄政王。这回燕绥没拒绝,燕泓年纪小,这担子他不想担也得担。
当初随便儿在殿上对永裕帝说的话,文臻和燕绥说过,燕绥却根本不理。
“他要真想当皇帝,便自己抢去。”
文臻内心里也不希望随便儿做皇帝,瞧瞧东堂的皇帝一个个都什么样儿!
何况当皇帝,得丧失多少平凡的幸福,她舍不得。
也许孩子当时只是想气气永裕帝,倒也不必太当真。
之后便是易铭上降书,西川愿归于朝廷麾下,军队全部解散,献上一半家财,易家族人全数离开东堂,只求免除她的谋逆罪责。
朝局动荡太狠,安定为